「那……她會想起我嗎?」他十分不安的問。
「皇上,您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啊,她肯定會慢慢想起來的,只是太后那邊……」這才是她的顧慮。
她一直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年她雖然有跟皇上提及修道處所,但她心中認定,以兩人的關係,他不可能會找上她,才敢將小愛帶在身邊,沒想到兩人還是相見了。
可見了又如何?難道要將小愛接回宮中?那皇上豈不是得在小愛跟太后之間做抉擇?而宮中又會如何變化?
「這事我會再好好思量,也許……」他話沒說完,便被一道驚呼聲打斷。
「娘娘!危險啊!您快下來——」
聞聲,朱瞻基連忙衝了出去!
「你給我下來——」
朱瞻基站在後院一棵大樹下,有些著急又惱怒的看著樹上的女子,在他旁邊的還有同樣擔憂的吳瑾跟金嫦玉。
倒是在樹上晃著腳丫的郭愛,一臉悠閒,還咬著剛才從山下買來的蘋果。「你誰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再說,爬樹我可拿手了,從來沒有摔下去過。」雖然天冷了些,但她覺得在這賞景挺不錯的,姐姐都沒管過她,這群陌生人不知道在窮緊張什麼。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楞了好一會,像想起什麼,突然大笑不止。
見狀,郭愛的眉毛都皺起來了,「嘖,果然該讓姐姐替你驅邪,瞧你這樣,神經兮兮的。」
聞言,他不以為意,倒是別有深意的看著她。「你認不出我是誰嗎?」
「我怎麼……」
「你怎麼可能認得出我是誰,也是,誰讓我不像那些貴人一身紫裝金冠的。」
說完,他自己又笑了。
被搶了話,郭愛也是一頓,總覺得腦中閃過一些片段。
她有些錯愕的問:「那個,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有來上過香嗎?」
雖然他還是掛著笑容,但心裡其實很激動。
原來,她沒有忘,她不是真心想把他給忘記的……
「你下來吧,你下來我就告訴你。」他張開雙臂,鼓勵她跳下來。
她有些掙扎,倒不是怕危險,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心裡又有道聲音跟她說沒關係。
「皇……老爺!還是讓奴才去……」
擔心主子虛弱的身子會受不住,吳瑾想乾脆自己施展輕功將人帶下去,卻被朱瞻基制止了。
「沒你們的事,你們都退下吧。」他說完,吳謹他們不敢不聽,便都退遠了,而他則又側過頭笑著對郭愛說:「如果你怕我沒接穩害你腦袋開花,那這樣如何?」
伴隨話音落下,他已飛身上樹,手一抄,還沒反應過來的郭愛,就被他抱著躍下了樹。
突然,她腦中閃過更多的片段,奇異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她只是重提剛才的問題,「你還沒說,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了?」而且他抱得好自然喔!
等了一會,遲遲沒聽到對方的回應,她歪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不知怎的,她也想哭了。
然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沒想太多,比起自己的眼淚,她更在意他的眼淚。「喂,你哭了嗎?」
頓了下,他點點頭。
「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不曉得為什麼,這男人讓她覺得很熟悉,看著他心裡就悶悶痛痛的。
「沒有,你沒有做錯。」他搖搖頭。是他做錯了,她會經歷這些苦痛,都是他的錯。
「那為什麼你要哭呢?」
「很久不見,再見到你!我太開心了。」
「我怎麼沒印象,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很久以前了……很久了,就像上輩子的事了……」
「是嗎?你跟我一樣嗎?我也記得一些上輩子跟上上輩子的事喔。」很自然的,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能把你記得的跟我說嗎?」
「好……我先幫你穿鞋吧。」他抱著她低身撿起她踢落在樹下的鞋子。
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胡善祥,也紅了眼眶。
她沒見過那個男人這樣卑微的姿態,竟彎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站在她身邊的吳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問,但在他們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初日娘娘回來了,主子的心就會一天一天回來。
這冬日寒風呼嘯,卻是他們覺得近年來最溫暖的一日。
正統五年五月,南京一處富戶人家的後院,這家人,開始了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的午茶時間。
這家人姓詹,宣德帝駕崩的那年搬來南京,來的時候很簡便,一對夫妻、一個管家,跟一個伺候女主人的丫鬟。
但這家人似乎非常有錢,來了南京後便置了產、買了奴,還開了幾家商舖,最特別的是,開了間頗具規模的醫館,館裡有幾個大夫看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
聽說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過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說是誰家夫人會出來當大夫?再者,但凡有人問女大夫是從何習得的醫術的,她都會回答「我上輩子學的」,真讓人不知該哭該笑。
說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戶之間也是頗有名氣,一是不知如何發跡,但財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來歷,但氣勢很足。跟他談過生意的都說,不曉得為什麼,見了他就覺得他特別有威嚴,讓人忍不住想躬著身子說話,膽子小一點的,都想下跪了,於是,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北京官家子弟?
但這些猜測完全影響不到高牆之內的這戶人家——吳瑾來的時候,見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連忙放輕步伐。
在金嫦玉貼心搖扇下,郭愛睡得很熟,她雙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沒注意到丈夫正盯著她,目不轉睛。
「吳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聲音很輕,怕吵醒了他的珍寶「們」。
點點頭,吳瑾先將一件披風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則遞給男主人。
朱瞻基輕手一展披風,將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約四歲的小男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