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以為他聽得很認真呢,可這男人竟然真的聽到睡著了。
這故事是有這麼催眠嗎?
虧她可是特別有深意的把這個壓箱底的故事拿出來講耶。
好氣好笑又心疼的,她看著那個昏睡過去的男人,笑著歎了口氣。
算了,至少他的眉頭鬆開了。
這幾個月,他過得不比她輕鬆,她可以看見黑眼圈在他眼下浮現,他吃得不好,恐怕睡得更不好。
心疼且不捨的,她撫過那個冒出來的黑印子,悄聲咕噥。
「傻瓜……」
他離開之後,她傷心得無法思考,有好一陣子都處於哀莫大於心死的狀態,害老爸都不知該怎麼辦,直到媽逼著她談他,她才有辦法面對這整件事,也才終於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他。
剛開始她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然後她想到那顆希望之星,她請武哥去調查,發現博物館裡的希望之星真的是假的,雖然嵐姊警告她,傑克很可能還是決定要私吞那條項鏈。
小歡,如果他八歲就被綁架,並且被訓練成小偷,他很難有正確的是非觀念,他對偷竊這件事,也許是完全沒有罪惡感的。
她清楚記得嵐姊就事論事的提醒,但她仍無法壓抑心中升起的希望,當時她背上的傷還沒好,卻仍堅持要趕過去,但是當天晚上,那間博物館的安全系統當掉了,武哥再次趕了過去,那顆藍寶已經被換成真的了。
那次之後,紅眼的人開始調查他過去曾犯下的案件,卻經由過去那些竊案,發現他從三年前,從認識她之後,就開始陸續在做同樣的事。
她想他確實沒有正確的是非觀念,也沒有什麼罪惡感。他被帶走時才八歲,之後一直活在是非顛倒、邪惡恐怖的黑暗世界中,他要有正確的是非觀念那才奇怪。
可是,認識她之後,他卻開始把那些由他經手過的所有東西,一樣一樣的物歸原主。
她不該認為他是為了她,但她無法不這麼想,她想不出別的原因他要這麼做,經過了那麼多年,才開始這麼做。他們不斷試圖追蹤攔截他,但每次總是慢了一步。
他是幽靈,即便紅眼的人布下天羅地網,他就是能從那個網子裡溜出去,有時他甚至像是察覺了他們布下的陷阱,乾脆就不出現了,直接轉移陣地去別的城市,歸還其他東西。
最後,她還是靠著大哥的特異功能作弊才找到他的。
終於,她找到了他。
在經過那麼長久的分離,她只將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或許他是個罪犯,但她愛這個男人,很愛很愛……
她沒有辦法不愛他。
離開她,是他為她做過最深情浪漫的事。
雖然這件事讓她一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生氣,但在經過大衛的事情之後,她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做。
過去他一直都只有一個人,他只能靠他自己,獨立對抗這世界,但從今以後,他不用再那麼辛苦。
她會教會他這件事的。
撫著他的唇,她輕輕在上面印下一吻,然後才趴回他胸膛上,聽著他規律的心跳,喟歎了口氣,安心的跟著睡去。
五彩的燈光,一閃一閃的映照在木樑與牆上。
沒有了火光的映照,聖誕綵燈的光更加鮮明,他知道一定是壁爐裡的火已燃盡,但他覺得很溫暖,溫暖又放鬆,不像平常那樣冰冷。
有個溫暖的東西在他懷裡。
他垂下視線,只看見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就趴在他胸膛上,她的額頭抵著他的下巴。
有那麼一瞬間,他屏住了氣息,不敢呼吸,然後昨夜的回憶如潮浪般席捲而來,但他仍害怕這是夢,害怕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他大氣不敢喘一下,就連眨眼也不敢。
可是一秒鐘、兩秒鐘過去,她還在那裡,趴在他身上,一手擱在他心上,一手和他的手交握著。
他能感覺到她肌膚的溫暖,感覺她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胸膛,感覺她的渾圓壓著他,規律的心跳徐緩的跳動著。
她的身上未著片縷,只有腰背上蓋著一條毛毯,他可以看見她裸背上那隱約可見的傷疤。
情不自禁的,他抬手輕撫她背上那破壞畫面的傷疤。
昨夜,她不肯讓他碰它,他知道,她狀似不在乎,其實還是很介意。
現在醫學進步,她的疤當然比他當時不曾受照料的情況好多了,只是他看了還是覺得心疼又愧疚。
那兩道刀痕,橫過她奶油般的肌膚,讓他喉緊心痛。
他可以清楚摸到她背上那細微的凹凸,和粉嫩新生的皮膚,八個月了,它們還是很明顯。
深深的,他吸了口氣,試圖平復心痛,卻做不太到,他望著天花板上的木樑,看著五彩的燈光交替發亮,將屋子染成各種不同的色彩,大手卻依然忍不住來來回回的輕輕撫著她背上的疤,多希望光是這樣,就能將這可惡的疤痕撫平。
「其實沒有那麼糟的……」
她睡意濃重的聲音悄悄響了起來,他收緊了和她交握的手,沙啞的說:「你知道,他只要再劃深一點,就會傷到脊椎,你有可能因此癱瘓。」
「他不會的,他想要你幫他做事,他不會真的把我弄成殘廢。」她繼續躺在他身上,將兩人交握的手,拉到唇邊印下一吻,柔聲道:「他清楚那只會羞惱你,你的心很軟,對你放了感情的人心很軟,但他記得上一個把你逼過線,惹火你的人發生了什麼事。劃傷我,只是一種警告,一個小小的示威。」
他知道她是對的,但這依然無法讓他開心起來。
「也許你之後可以去把這道疤處理掉。」
「事實上,阿南哥和我提過,他是紅眼的醫生。」她閉著眼,聽著他的心跳,道:「但我拒絕了。」
「為什麼?」
她沉默了兩秒,才坦承道:「因為我知道你會因此感到愧疚。」
他愣了一下,只見她伸手撐起自己,烏黑的長髮掃過他的胸膛,黑色的雙眸直視著他,他可以在她美麗的大眼中,看見自己和那棵聖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