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奸商出任務(上):犀利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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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頁

 

  「我也聽不懂,可那個深意肯定很深的,咱們不識字的人,腦袋不好,自然理解不來。」她們討論得很熱烈,茵雅卻像被人兜頭澆下冰水,凍得全身發抖,一時間綿密的酸楚集聚,絲絲縷縷,沁入骨子。

  她明白那個「深意」,壢熙入主東宮需要爹爹大力支持,皇上想用陸家的權勢來抗衡韋氏,然這種事太險,一個不小心,陸家很可能粉身碎骨,皇帝必須施予更大的恩惠,才能讓父親肯出這個頭。

  陸家人各居高位,倘若能再出一個皇后,生下一名太子,定可保陸家百年官運亨通。

  然「陸茵雅」已死,無法為陸家辦到這件事,所以再送一個女兒進王府,對陸家、對皇上都是最好的選擇。

  腦子像被誰給硬生生扯成兩瓣,她看不見鮮血,卻聞得到血腥味,一陣無法遏制的疼痛在賁張的經脈間奔竄遊走。

  她僵冷著,肩頭微微佝淒,眼前一切虛浮旋轉,她必須極力抗拒著心底傳來的徹骨寒意,才能支持自己站立。

  陸茵芳,一個仇視自己甚深的妹妹,她是四姨娘所生,雖年紀與她相差無幾,但心計城府比她更深。

  她自小養尊處優,是熟讀名家史集、經典傳記後,才自中間學得成大事者所需要的心機,但茵芳不同,她是受環境所迫。

  有幾年,四姨娘很受爹爹寵愛,家裡其他姨娘往往受了她的氣卻不敢發作,但自從七姨娘進門,爹爹變了心性,四姨娘成為冷房妻妾,再加上只出一女,那些曾經受過她氣的人,便聯手欺負她。

  四姨娘有怒,卻無處可發,茵芳成了她的受氣包,天天挨打挨罵,動不動就被四姨娘擰得滿身傷,罵她是賠錢貨、罵她少了根把子,讓自己在陸家抬不起頭——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茵芳像一隻滿身銳刺的貓,時時刻刻防衛別人,茵雅曾試圖對她好,然幾次被拒之後,恍然明白,自己竟然是她心中最仇恨之人。

  也是,同為陸府千金,卻有著天壤之別的待遇,換了她,怕也無法心平。

  皇上選上茵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眾姊妹當中,她是最貌美、聰慧的,她像極了四姨娘,身形窈窕、五官艷麗嬌媚:她沒有師父教導,光是偷偷跟在她背後,就能學得認字、跳舞,她每天都在背詩、背文章,她比誰都努力上進。

  被兄弟姊妹們欺負時,她發過狠話,說: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人上人,把你們通通踩在腳底下。

  她該為茵芳、為陸家也為壢熙感到高興的。但她的心彷彿在一鍋沸騰爆濺的油裡滾了一圈,被炸得中空外脆:心空了,她說不出那是怎番滋味。

  再強抑不住心中難過,茵雅黯然低頭,緩步走進屋裡,端風、立羽很有默契地走到門口,各站一邊守著,不讓銀月進去擾她。

  茵雅回到屋裡,尋到一堵堅實的牆,背緊靠著它,好像這樣便有了依恃、有了力量。

  她告訴自己,陸茵雅,你該理智一點的。

  你該理智想:這個賜婚很好,不管是對陸家、對壢熙,都是最好的決定,壢熙無法靠一個人支撐起整個朝局,有陸家相幫,帝王之路他才能走得順利,父親學生滿天下,朝臣裡,多少人以他馬首是瞻,要抗衡韋氏,壢熙需要父親的強力支持。

  這麼好的事,她怎能黯然神傷?她必須樂觀其成,當初自己求得一死,不就是為了完成壢熙的志願?

  她怎能在這個關鍵時候不放手?

  倘若,她終究不是那個能夠成就他的女人,何妨讓路?倘若她只能是他的牽絆桎梏,她該做的是親手斬去繩索,而不是將他深深禁錮。

  原以為這一生,她將死於孤寂淒涼,可他冒險救下她,還給了她這麼多、這麼多的愛情;原以為,她將生生世世害怕情愛糾纏,可他來了,來到她面前,讓她對愛情重拾信心。

  被了嗎?足夠了。

  雖然相處不長久,但她已經收藏起無數的「我愛你」,收藏起無數關於幸福的回憶。他給了她這樣多的快樂與幸運,而她所龍還的,也只剩下——往後的恩斷情絕。

  是的,她能給的,只有從今以後的恩斷情絕。

  緩緩抬頭,望向窗口,窗外幾隻飛鳥成群遠去。

  糟糕,還未分離,她已經開始討厭涼薄蒼穹,討厭它那樣的高高在上,卻縱容伯勞東去、雁西飛,獨獨對人間憔悴不聞不問。

  糟糕,未道再見,她已經開始討厭燦爛霓雲,討厭它那樣美艷絕倫,卻為何拉不住夕陽腳步。

  是否一朝,她會討厭起白雲、朝陽、皎月——討厭起世間美好的一切,只因為——他不在身邊?

  不該怨的,應該滿懷感激,可她沒辦法,她無法出口感謝天地,只能放任淚水成河——不該恨的,應該知足心喜,可她無法拉出笑容,只能放任心碎疼痛——捂著臉,她有很多很多的理智,但理智無法阻止淚濕。

  她哭,從低抑的啜泣,到放聲大哭,怎麼辦、怎麼辦吶,她真的不甘心、不滿足,真的無法理智——她哭了又哭——好像哭碎了心腸,胸口才能不悶不痛——這是不對的,妒婦最遭忌,她受的教養到哪裡去了?這是錯的,成就男人是女人一生最大的事業,她應該為他歡天喜地。

  可她罵了自己千百聲,仍舊阻止不了恣意妄為的淚水。

  一個輕巧的腳步來到她身邊,她從掌間揚起臉,她與謹言四目相對,她在等著謹言說話,謹言也在等她。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也不肯先妥協。

  茵雅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再哭號,但她的淚水不停,一顆顆、一串串淌下,在她的下巴積蓄,然後重重地墜入衣襟。

  心很痛嗎?謹言在心底問。

  肯定是,自王爺來見王妃的那天,她便預知了今日。王妃的命運斷了,從喝下毒酒那天,她再不是陸茵雅,她只能是平凡小民,而王爺的命運還在繼續,繼續朝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位置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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