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人走了個乾乾淨淨,就剩被堵在包廂裡出不去的喜鵲,還有大剌剌堵在門口不讓她出去的沐將軍。
「原來你是女的。」他那張陰沉的臉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意裡滿是輕蔑不屑。「瞧范雷霆平時一副大義凜凜道貌岸然的模樣,沒想到偷起色來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個女人都敢公開帶進帶出、白日宣淫,果然也是個人面獸心的——娘的!你竟敢潑本將軍茶!」
「對啊——我也覺得這杯茶拿來潑將軍的尊容還真是糟蹋了。」她皮笑肉不笑,慢吞吞地將空杯子往桌上一放。「不過能怎麼辦呢?將軍就是一副欠人潑的樣子,我怎能駁了您的面子呢?」
他罵誰都行,就是不准侮辱她的雷霆大人!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潑婦——」沐將軍勃然大怒,揚手重重甩了她一個巴掌。
喜鵲萬萬沒想到他堂堂大將軍說動手就動手,小臉被打得一歪,身子也踉蹌朝後跌了去,嘩啦啦地撞倒了滿桌杯碗。
她只覺臉蛋火辣辣的劇痛竄燒了開來,腦際嗡嗡然,眼前更是一陣一陣地發黑。
可儘管頭疼欲嘔,喜鵲依然咬牙撐起了身子,呸出了一口鹹腥鮮血,怒目而視。
「將軍不去上陣殺敵為國盡忠,卻來打一個女人,你還真好意思。」
「別以為有范雷霆給你撐腰,本將軍就不敢殺了你!」沐將軍陡然變色,眼底殺氣乍起。
「將軍當然敢。」她臉頰腫起來,卻還是抬頭挺胸,夷然不懼地道:「只不過惹出了這般大陣仗,樓上樓下想必人人都聽見了將軍您是在和一個小女子爭座,若是待會再見著我屍橫當場,呵,這天子腳下流言可傳得最快了……」
她底下的話還未說完,沐將軍已聽明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頓時有些騎虎難下。
可同時,他眼底也不禁掠過了一抹不情願的激賞。
范雷霆的女人,還真是個膽大的。
喜鵲頭痛得像快炸開了,小手摸著劇痛難當的腫脹臉頰,突然也生氣了起來——這一巴掌摑得她變成了豬頭似的,接下來十天半個月的教她還怎麼出門見人?
可惡,回家後她一定要翻翻黃歷,看她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星君,忘了祭煞酬神,不然怎麼會從初一倒霉到十五還沒完哪?
「哼,看在你個丫頭片子還挺有種的份上,本將軍今天就饒過你這衝撞朝廷重臣的大罪!」沐將軍重重一哼,拂袖揚長而去。
果然官字兩個口,愛怎麼說都可以。
第6章(2)
喜鵲雙手捧著暈眩疼痛的腦袋瓜,一步一步地蹭出雅座包廂,在心底將沐將軍給痛罵了個八百遍。
喜鵲一路上都用紅帕子捂著頭臉,生怕給左右鄰居見了指指點點、徒增笑柄。
出師不利,還外帶了個豬頭臉回家,如果今天事情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應該也會覺得很好笑吧!
喜鵲忍痛汲了桶冰涼的井水倒進盆子裡,邊打濕帕子敷臉邊咕噥。
「你的臉怎麼了?!」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宛如雷聲隆隆劈下來。
她敷臉的手一僵,突然發現今天的霉運原來還沒過完。
為什麼在睽違了「漫長」的三天之後,終於又出現在她面前的剽悍英偉大男人,會如此恰恰好地遇上她變身天蓬元帥的淒慘落魄相,不知現在假裝是隔壁家的來借醬油還來不來得及?
「你的臉,是誰傷了你?」范雷霆修長大手輕柔憐惜地想碰觸她紅腫瘀紫的臉頰,卻又怕弄疼了她,可下一瞬他就怒火狂飆,氣得想殺人。「告訴爺,爺亂刀剁了他!」
她聞言駭笑,卻又心下一熱,不知怎的鼻頭就酸了起來。方才被摑都沒哭,可現在一股灼熱淚意奪眶而出,豆大的淚珠啪答啪答地掉了下來。
嚇死她了,剛剛在茶館裡,她有一度以為自己會沒命,若不是嘴巴一向比腦袋快,一張口那些話就哇啦哇啦自動滾了出來,說不定她早被那個暴虐將軍就地正法了。
喜鵲這麼一哭,范雷霆縱然身為十萬禁衛軍總教頭,素有泰山崩於前亦不改色、彈指間強虜灰飛煙滅之能,頓時也慌了個唇白面青、手忙腳亂。
「不、不哭了,咱不哭了。」他心慌意亂地將她扣入懷裡,只覺胸口絞擰得緊。「等你好些了,想說再說——爺不逼你。」
她在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前盡情痛哭了一場,半晌後才大雨變小雨,小雨變間歇的抽噎、吸鼻子。
「沒人打我,我自己摔的。」她把鼻涕眼淚全糊在他的衣服上,小臉清爽了不少,僅剩鼻頭和腫脹的臉頰猶通紅,悶悶地道。
「當爺眼珠子安假的?看不出你頰上的五指痕?」他又是心痛又是憤慨,「說,是誰?」
她還是固執地搖了搖頭,悶聲不吭。
怎麼說那個囂張跋扈討人厭的沐將軍也是個大官,又和他同為一殿之臣,要是雷霆大人當真為了她和對方槓上、徹底撕破臉,演變成腥風血雨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時候她禍就鬧大了。
一想到他可能會面臨到性命堪憂的危險,她的心瞬間高高地懸到了嘴邊,什麼委屈什麼難受什麼氣憤統統都不當一回事了。
她只要他好好的,毫髮無傷地站在他面前就好。
「怎麼沒見寒副統領和鐵副統領?」喜鵲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先回答爺的問題。」他微瞇起眸子,剛毅嘴角抿成了一直線。
「今兒天氣真不錯啊。」她索性含混到底。
「你——」范雷霆臉色沉鬱,可見她紅腫可憐的小臉,心下又是一疼,只得暫且先將千刀萬剮復仇這件事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往屋內走。「寒兵和鐵戢當職,今日不會出宮。」
話說回來幾日不見,為何她開口「關懷問候」的卻是他們二人?
他心裡滿滿不是滋味,可又惦掛著她的傷勢,待扶她入廳裡坐好後,自懷中取出一隻黑色小罐,旋開蓋子挖了一大坨上好治傷靈藥,輕手輕腳地為她抹上腫脹瘀血的面頰,手勢之輕柔,生怕一不小心又會碰疼了她。她傻傻坐著,屏氣凝神地感受著他憐惜的撫觸,心底又是歡喜又是茫然,渾然不知此時此刻澎湃蕩漾在全身上下的酸甜忐忑恍惚感,究竟都是怎麼了?雷霆大人為什麼連為她上個藥,都要用上這麼熱烈又心疼的目光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