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淵看著那人,忽然問:「宗瑞兄的家春聽說最近已從京城回老家了?」
那人一征,低頭答履,「大戰即將來臨,他們留在城中不大安全。好在我們張家在老家也算是大族,還有不少宅子田地,足夠一家老小吃喝。」
他笑了笑說:「這麼說來,我也該準備早點撤家到京外才是。只是陛下盯我盯得緊,在外面也沒有給我封地賞田的,真不知道可以掇到哪裡去。」
那人回道:「王爺真是開玩笑,王爺在京中這麼好的產業,豈能丟下?誰不知道京中眾位皇親國戚中,只有王爺家的田莊是最賺錢的。再說,就算是兩軍打起仗來,誰能不顧及一下王爺的王府呢?」
朱成淵但笑不語。待那人走後,他看著手中的玉匣,忽然心思一動,綻開花一般的笑容……
今晚花鈴睡得很早,大概是前幾日寒煙樓內有幾位姊妹感染風寒也傳染到她,讓她一天到晚都覺得頭很重,渾身酸疼。
她叫隨身小眸找來一位大夫給自己把脈,又按照開好的方子煎了藥喝下,對外汾咐說,無論今日哪位達官貴人要來,一律閉門謝客,然後就睡例了。
睡到後半夜,迷迷糊糊的她開始全身發熱,頭上全是汗水浮體,後來被熱醒,一身的粘膩讓她很不舒服,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去桌邊喝口涼茶,然後開衣櫃更衣。
身後的一側窗戶忽然似被風吹開了,涼風驟然灌進,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正想著自己昨晚是不是沒有下好窗松,突然有人從背後一把將她抱住,一雙有力的手臂交疊在她腰上,熟悉的熱氣撲在她的後頸上。
「大半夜的換衣服,是知道我要來,嗯?」
她的身子一僵,無奈地說:「王爺,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王爺這樣不請自來,壞了我的規矩。且我已汾咐門外的下人,今日是閉門謝客之日,王爺若為了尋歡,還請改日……」
「病了?」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他這才感覺到那裡的火燙。「正好,我帶了一件寶貝,或許能幫你去燒。」他拿出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遞到她眼前,「傳說夜明珠可解百毒,想來應該也可以治病。」
她怔征地看著那顆夜明珠,歎道:「咬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只緣一點站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你又在吟詩了,」他苦笑,「你知道我向來懂得裝那些文人墨客。」
「這不是我寫的,而是一位史上很著名的妓女寫的。王爺不用懂詩裡的意思,只是我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她回過身來,軟軟地靠在他身上,續道:「王爺大半夜的跑到我這裡來,又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是有大事有求於我嗎?若只是問蔡大人的事情,明日咱們約定的時間一到,我自會赴約,何必這麼著急?」
「戰事日漸緊迫,情報晚幾天就可能有大變,當然著急。」他見她燒得臉頗通紅,很是虛弱的樣子,就將她抱回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順勢也合衣同榻而臥。
他將那顆夜明珠放在她額頭前的位置,那夜明珠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清冷之光,正好照在她臉上。
「蔡大人和兵部尚書許大人談的其實不完全是公事,還有私事。」她閉上眼,迷迷物物的和他講述自己得來的情報。「據說是因為皇后和皇帝吵了架,皇帝有廢後的想法,你知道皇后乃是許大人的親妹妹,所以他緊急入宮調停此事。」
「這件事是有,但應該也不全是為了這件事,否則和蔡大人又有什麼牽扯?」他問道。
「蔡大人和兵部尚書即將結姻親,你不知道嗎?」她打了個哈欠,「蔡家公子蔡天一,和許大人的小女兒許美英過兩日就要舉行文定之禮了。所以許家的生死榮辱,與蔡家有直接的關係。」
「原來如此。」他想著體妃那邊得來的消息,剛好可以和這件事做印證,不禁苦笑,「就這麼一條無足輕重的消息,競然要走我一千兩,真是虧大了。」
「我可以奉送王爺一條更有價值的消息,就算是為王爺彌補損失。」她微微張開眼,因為高燒未退,眼中全是水盈盈的光澤,盡現妖冶的韻味。「陛下派人暗中監視王爺許久了。」她的眼睛瞇著,但聲音很清楚,顯然道出口的不是病糊塗了的話。
他的眼盯著她,片刻笑問著,「陛下為何要監視我?」
「因為王爺和四殿下的往來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設走漏。據說陛下最近懷疑宮中有些太監私相傳遞消息給外面,正在嚴查。王爺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朱成淵在心中思忖了好一陣,才又笑道:「這麼值錢的消息,你怎麼不再開一個高價?」
「我也不是漫天要價的人,王爺前幾日為了競價花鈴的初一之夜,不惜花了一萬兩銀子,創了天價。雖然花鈴臉上有光,但也受之有愧,總要有機會回報一下才好。我說過,花鈴是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子。若總是獅子大開口,嚇跑了王爺,日後要再找一個像您這樣『財貌雙全』的金主做靠山,可就難了。」
他聽出她話中的戲諺之意,也知道她所說的「財貌雙全」說的必然不是「無貝之才」。但他向來欣賞她的坦率直白,喜歡她的伶牙俐擊、公私分明,甚至欣賞喜歡到隱隱讓他快忘了他親口給她立下的規矩。
一萬兩一夜。那晚叫價時周圍眾人那震驚的眼神他記憶擾新,但是他喊出口後卻一點也不覺得心疼。
一萬兩,可以置田莊無數,買婢女如雲,只買一個非處子之身的花魁一夜,實在是太太太貴了!
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喊出口,忍不住要違背和她達成契約後,與她低調交往的原則。只因為那夜他看著她周旋於眾人之中,
笑盈盈地與每一位競價者眉目傳情時,猛然在心底激盪起一種強烈的不滿,不希望她成為別人任意買賣的一塊香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