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看看。」淨心快步上前,輕碰女子的手,「姑娘?姑娘?」
見她一動也不動,全慧膽怯道:「庵主,她是不是已經……」
淨心伸手一探女子的鼻息,發現她已沒了呼吸。
「阿彌陀佛,」慨然一歎,「她獨自魂斷山中,實在太可憐了。」
她的手尚有餘溫,身體也還柔軟,於是淨心判斷女子應該剛斷氣不久。
「全慧,過來幫忙吧。」
微征,她不解地望著庵主。
「要是丟下她不管,她可是會被野獸啃噬得屍骨無存。也許我們與她有緣,就將她帶回庵裡埋葬吧。」
全慧點頭,「是的,庵主。」
兩人將女子屍身帶回庵堂後,脫下她的衣服,在她腰間發現一塊玉石圓章,章上篆刻著「莫渝」二字。她們猜想,那應是女子的名字。
將她的屍身洗淨後,她們為她更換素衣,然後淨心帶領比丘尼專心誦經,以祈冥福,女子的胸口突然高高的鼓隆起來,並倒抽一口氣。
「啊?」比丘尼們嚇得驚叫,只有淨心神情自若的盤坐原地。
「姑娘,你還好嗎?」她面容慈祥的笑視著女子。
「呢……」香衣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神情驚慌又不安。
她想開口說話,可是喉嚨又乾又燙,教她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這裡是哪裡?她又為什麼在這裡?
她不是在天麓城?不是在死前見到她深愛的鎮藩哥了嗎……老天,她記得她死了,也依稀記得在她斷氣後,仍隱約聽見鎮藩哥悲傷至極的哭泣。
在那之後,她身陷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囚籠裡。不知過了多久,才看見幽微晃蕩的一點光亮。循著那光點,她往前走,接著……她就看見眼前這些陌生人。
難道……這裡就是所謂的西方極樂世界?
「我……」她艱難的發出聲音,「我在西方了嗎?」
淨心微頓,淡淡一笑,「不,這裡是香具山。」
她一征。香具山?是人死後會去的地方嗎?她看看四周,不禁驚歎,死後的世界竟是如此真實。
她吃力的想撐起身子,淨心見狀,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
「謝謝您,您是……」香衣疑惑的看著尼姑打扮的她。
「我是這清淨庵的庵主淨心。你叫莫渝吧?」
莫渝?那是誰?她皺了皺眉頭,「不,我叫香衣。」
「香衣?」淨心取來從她身上找到的玉石圓章,遞給她,「這是從你身上取得的,請你過目一下。」
香衣愣了下。這玉石看來十分稀少珍貴,而她不曾擁有過這樣的東西,那……這東西是怎麼跑到她身上的?她不記得自己認識莫渝這個人。
「這不是我的東西。」她將玉石圓章還給了庵主。
「是嗎?」淨心收下圓章,若有所思。
這時,與庵主一起將她掇回清淨庵的全慧,膽怯卻又好奇的握上前,「姑娘,你……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香衣微征,「不記得什麼?」
「不記得在你醒來之前的事啊。」
「不,我記得。我叫香衣,住在天麓城,今年二十歲,是天麓城杜府的——」
「不是的。」全慧打斷她,試探地問:「我是說,你不記得你往生了嗎?」
「我當然記得。」提及自已已往生的事實,她臉上略顯哀怨,「我就是已經死了,才會來到這裡,不是嗎?」
全慧狐疑的看著她,「你到底以為自己身在何處?」
「西方極樂世界呀。」她一說,比丘尼們個個睜大了眼睛瞪著她。
看見她們的反應,香衣直覺自己似乎講了什麼奇怪的話。「難道不是?」
此時,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沉靜微笑的淨心不疾不徐的說:「香衣站娘,這兒不是西方極樂世界,你還在人間。」
聞言,她呆愣了好一會兒,兩眼落然的、困惑的看著庵主。
淨心一笑,「你還活著,好端端的活著。」
「不,怎麼可能?我明明……」她難以置信極了,「師父,您說我還活著,那是……」話未竟,她忽地譽見自己左手背上有處小小的燙疤。
咦,她不記得自己手背上有這樣的舊傷啊……
「阿彌陀佛,」淨心了然一笑,彷彿明白了什麼,「全慧,拿面銅鏡來。」
她答應一聲,立刻前去取了一方銅鏡。
淨心將它遞給香衣,「香衣姑娘,請你看清楚自己的樣貌。」
香衣不解的接過銅鏡,心裡莫名的不安。她快快的攬鏡一照,映在那銅鏡上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女子面容。
「這……」她驚疑的盯著鏡中人,「這是……」這不是她的臉,絕對不是!
師父說她仍好好的活在人世,為何她的面容有著如此的變化?在她身上究競發生了什麼事?
「師父,這……」她拿著銅鏡的手顫抖著,「這鏡中之人不是我,我、我究竟是……」
第3章(2)
這時,一旁的全慧像是意識到什麼,驚叫著,「師父,這難道是……」
淨心神情平靜,唇角懸著一抹高深的微笑。「香衣姑娘,依貧尼看來,你還魂了。」
香衣陡地一震,「還魂?」
「是的。這事,貧尼也是頭一回遇上。」
「師父,我不明白……」
「我這麼說吧,」淨心試著以她能理解的詞彙解釋,「你籍由別人的軀殼回到了人間。」
「什麼?!」借屍還魂?老天,這是茶餘飯後用來打發時間的鄉野奇談吧?
她活在另一個女子的身體裡面,這是……老天,她在作夢嗎?
「香衣姑娘,」淨心輕輕的握住她顫抖的、發冷的手,「你別慌,別怕,老天爺讓你得以還魂返回人間,必定有其道理。」
「師父,為什麼會有這種事?」
淨心沉吟須臾,淡淡一笑,「也許,那是因為你有什麼心願未了。」
她的心願?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跟鎮藩哥廝守終生。她是為了那無法達成的心願而藉白別人的軀殼還魂的嗎?只是,就算還魂又如何?她已不是她,就算站在鎮藩哥的面前,她也只是個陌生人。思及此,她悵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