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抽了一口氣,心口頓時抽緊。全身濕淋淋的她本該覺得冷,可此刻,她的身體卻猶如火燒。
他的唇帶著燒灼的力量,焚燒著她的身心,讓她明知不行,卻又接受了。
可就在此時,花散舞的身影鑽進她腦海之中,清楚浮現在眼前一彷彿天外伸來一隻大手,狠狠的將她的心神攫住、拉回,她陡地一震,瞪大眼睛,然後猛力將他一推。
傅天抒驚覺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自知冒犯了她,可他不想道歉,他不想因為自己對她戀了心而道歉。
「沐月,我對你……」
「不要說!」姚沐月摀住耳朵,激動的跑出了茅草棚子。
見狀,他丟下布匹,追了上去。
大雨傍沱,姚沐月在雨中疾奔著,她看不見方向,埋頭就往前跑。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明知他想做什麼,卻還允許了他?什麼都遲了、都過了,她不想再愛他,只想跟他像個朋友般才對。
朋友?她要的真只是朋友?若只是朋友,當她知道他跟花散舞婚期已近時,竟覺心痛如絞?
她在自欺欺人,她從來沒因為他曾重重傷了她而恨他,直至今日,她的心還是眷戀著他。
她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老天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以扭轉乾坤、改變命運,可她繞了一大圈還是戀上了他。
眼淚不斷自她眼裡湧出,教她什麼都看不清,唯一清楚的是,她對他的感情。
「天啊……」為什麼她的愛是這麼的苦?這麼的難?她以為這次會有所不同,沒想到還是一樣的艱辛痛苦。
他現在對她好、戀慕她又有什麼用?他不能放下花散舞,而她也無法接受那不完整的愛,他們注定還是要分開。
「沐月——」傅天抒一把攫住她的手,抓住了她。
她重心一倒,氣力用盡,整個人癱進他的懷裡。
他將她抱住,用身體為她遮檔大雨,低下頭看著在自己懷中顫抖著身軀、神情悲傷的她,胸口一糾。
「沐月,這不是褻瀆,而是情之所至……」他自責甚深,「如果你怪我,就給我幾個耳光,將我那自不量力的戀心打碎吧。」
姚沐月抬起眼,明明因為雨水,眼前一片模糊,可她仍看見了他的眼睛,那深沉、真摯且熾熱的眼睛。
「為什麼?」她顫抖著聲音,悲傷的問他,「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放過我?」
傅天抒微頓,不解的看著她。
「你從來不要我,而我……我也已經決定不愛你了……」她抽嚥著,「為什麼你現在才要我?才對我好?如果上次你也這麼對我,就不會……
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只聽得出她話中帶著對他的怨忍。
「傅天抒,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在他的懷抱中,他清楚的看見淚眼潰堤的她。她的眉心跳動著、她的唇片顫抖著,她的神情是那麼的悲傷又憤怒。
她恨他?恨他什麼?恨他不成大器?恨他有了花散舞?
她說他從來不要她,可她呢?她要過他嗎?她離開文成塾後就沒再出現,她將婚期一延再延,她……
「沐月,你也不要我吧?」他眉心一糾,聲音沉痛,「若你要你想,就算花散舞去找你,你也不該答應她,悍然如你,應會堅決的回絕她。」
「你要我怎樣?我又能怎樣?」大雨澆走了她的理智,那不該說、不能說也不想再說的話,她卻忍不住的說出口,「幾年來,你都跟她在一起,從來沒正眼看過我,我……我只是個多餘之人,我在你心裡什麼都不是……」
傅天抒一震。她是多餘之人?她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不,絕不是那樣。
這麼多年來,他心裡一直有她,可他瞥扭、他好強、他放不下身段,他自知配不上她,只好遠遠躲開。
「姚沐月,我心裡一直有你。」他再也無法壓抑、無法隱瞞那深藏在他心底的感情,此刻猶如排山倒海而來。
姚沐月霎時驚疑的看著他。他臉上有著懊悔的神情,他的眼睛……紅了?!
「從你為我跟我娘的處境難過,而流下眼淚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就一直有你。」他噢悔無奈地說:「我當時年紀小,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我脾氣倔、性子拗,莫名其妙生你的氣……稍大時,我自卑卻又自負,自知配不上你,卻又假裝不在意,直到在白山遇見你,我才發現自己對你的心意」
聽見他這番話,姚沐月的心好痛。
這是什麼樣的陰錯陽差?他心裡一直有她?若真是如此,為何又愛上花散舞?
「已經遲了,你的心已經太擁擠,你的身邊也早就沒了我的位置。」她幽幽的說。
他的胸口像是被甘剛良褪了一拳般,對於花散舞的事,他真是無話可說,因為那是不爭的事實。
「對於她的事,我無可辯駁……」他沉聲道:「她來自一個貧戶,為了養活家人,父母將她賣到長樂樓,從此便開始了成為男人玩物的生活。她原可守身如玉,就只是為男人跳舞。可她十五歲那年,因為父親染病,急需用錢,她將自己的初夜賣給一個偏好童女的富商……」
這是姚沐月第一次聽到關於花散舞的事情,那毒辣陰險的女人背後,原來有著一段血淚斑斑的故事。
「無論是出身背景,還是人生際遇,她都像極了我娘親,看著她,我就像看見了另一個舞妓香月……所以,我決定拯救她。我是庶出之子,雖享有富貴榮華,但那看似體面的表相之下,卻是無處可取……」他感慨地苦笑一記,「某種程度來說,我跟她是極為相似之人。」
這一刻,姚沐月明白了他對花散舞的感情。
他跟花散舞都是受傷之人。他在她身上看見了他娘親的影子,也看見了傷痕纍纍的自己,在拯救她的同時,其實得到救贖的卻是他自己。
他跟花散舞就像是兩頭互相舔甜對方傷口的野獸般,因為太痛,他們看不見別人的傷,然後毫不在意的傷害了可能會傷害他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