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次她出現在黑山陣前絕非是當個花瓶擺設,而是要和自己真刀實槍地廝殺一次。事實上,她也的確做到了,送給他一次從未有過的敗績。
這女孩年紀不大,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只可惜因為狼群襲擊事件,陳燕青得到消息後急召她回燕都,此後兩人再也沒有交手的機會,直到北燕被他打敗,直到陳燕青詐死逃亡,直到他聽說北燕公主陳燕冰居然要代替兄長賣身到天府,以換取北燕百萬子民的平安。
原來,她不僅有兵法上的謀略,還有令男子都為之汗顏的勇氣。
他從對她好奇,到生出許多敬意,夾雜在一起,就變成對她很有「興趣」。
生怕皇兄會為難她,所以他特意提醒皇兄別虧待她,而他因為還要處理邊境的事臨時出京,沒想到皇兄竟錯解他的意思,待他返回之時,她已成了皇后!
開什麼玩笑?這女人若真的要嫁人,又豈是該嫁給皇兄,做一個木偶似的傀儡皇后?她名為燕冰,實該放到疆場之上自由翱翔,只有蒼鷹才擒得住這隻小飛燕,但也不是將她關進金色鳥籠裡。
可他氣勢洶洶地回到京城正準備找皇兄算帳,卻得到皇兄突發腦疾,不省人事的消息。
老天爺是知道他素來不信天命,所以才故意這樣整治他嗎?
重逢之時,她眼中的戒備和怨恨,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在他眼中卻是一目瞭然。他知道她恨他,恨他滅了她的國家。但他再見到她,不是為了讓這恨意繼續發酵蔓延,而是為了……要她的心甘情願。心甘情願地留在天府,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因此,答應了她所討要的後宮之權,縱容了她包庇收留沈錚那個小魔頭,騙她自告奮勇去查案,還允許她面見外國使臣,一展她的外交能力。一次次冷言冷語的針鋒相對,一步步看似漫不經心地攻守進退,無非都是為了要吸引她注意力的手段而已。
當然,這一切還僅僅是開始,他想給她的還有更多,但他要做得不動聲色,最起碼不能讓她一開始就有所察覺。以她外柔內剛的性子,若知道他這番心思,又豈會痛快接受?肯定會斷然拒絕,並想方設法地和他作對。
每次用言詞奚落嘲諷她,都能看到她惱怒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這讓他覺得愉稅。因為在她心中,必然對自己臉上的青色胎記耿耿於懷,卻不知道這世上有個男人最先看到的不是她的胎記,而是她那顆聰慧的心。 陳燕冰並不知道沈慕凌到底在想什麼,她只知道這男人讓她的心越來越亂了。
明明她來到這裡是要殺他的,但是一步一步的,自己竟變成他那一邊的人。
她不知道他對她這一日比一日逼近的態度,有多少是出於公事,有多少是出於私情;她不知道他為何明明知道她皇兄詐死逃亡卻沒有將他擒回,如果要掌控北燕的人心,將她皇兄囚禁不是比扣押她更為有效嗎?
她不知道沈慕凌為何一再強調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更不知道他為何敢冒著驚世駭俗的逆天喪倫之名,一次次地挑逗她?
他不會是看上她了吧?若是,又為何總要那樣漫不經心地嘲諷她?把她氣得銀牙暗咬,恨不得一劍劃破他的笑容。
這個人,讓她天天恨得牙癢癢,偏偏拿他無可奈何。
回宮前,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當日我讓周英去查的案子,只怕還沒有個眉目,轉眼之間十天之期已到。」
「那等無頭之案,你真以為自己能查出個結果嗎?」
他的反問讓她楞住。明知道查不出,他還讓她去查?豈不是又在耍她?
見她面露不悅,他遂道:「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手頭那件案子的幕後黑手是誰。」
「你是指太子被下毒之事?」陳燕冰全身緊張了起來,急問:「那人到底是誰?」
「這件事你別想得太深奧,其實答案很簡單——作賊喊抓賊而已。」
她張大眼睛,有個人名在眼前轉,想說,卻又覺得不可能,便梗在喉中。
沈慕凌笑道:「你心中必然在想,這個人當然不會是你,也不大可能是我。我若要殺他,不必做得這麼明顯,而且以我現在在朝中的權勢,殺或不殺他根本就沒兩樣,何必給自己惹麻煩?而後宮眾妃,人人都求自保,最多和你有仇,也沒有必要殺他,所以……」
她搖搖頭,「太子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皇宮養出來的孩子,有幾個是天真爛漫的?」他斜睨著她,「就是你和你皇兄,在七、八歲時想的事也不僅僅是看看花草、讀讀閒書這麼簡單吧?」
她很想回答他,其實七、八歲時的她的確是這樣無憂無慮的,因為手足少,只有她和兄長,所以不用為爭奪大權而鬥個你死我活,父皇母后向來疼愛他們,幾乎是有求必應,他們也無須和彼此或他人爭奪什麼。
要說的話,她真的開始思計與世人拚個你死我活,就是從天府侵略北燕那天起。在那之前,她所讀的書籍,哪怕是兵法,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陡然聽他這樣挑明,她心中著實不能接受,楞在原地想了半晌,歎道:「他也是為了生存下去,真難為他了。」
太子才不過七、八歲,母后早亡,父皇病重了宮中上下無一可信可依靠之人,還有這麼個權大勢大的皇叔如虎狼在側,再天真的孩子大概都要學著提前長大。
她的感慨惹得沈慕凌又是一陣嘲笑,「你看起來倒像是那把兼愛精神施於惡狼身上的東郭先生了,將這頭幼狼養於枕畔,總有一日他會反咬你一口的,哦,不對,不待他長大,他自服毒藥受苦,原本就是為了陷害你,若非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謀害幼主,肯定要把你拿下,治你一個謀害儲君之罪,你在天府中豈能待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