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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繁盛的額上青筋直跳,「你,你……」

  見他仍是不滿意,嚴彥再拿起地上一棵長得極為壯實的蘿蔔,開始思索起將它全都塞下去的可能性。

  「喂,好歹老夫也在江湖上呼風喚雨了十來年,就當是給點面子吧?」蘿蔔?這也太……太恥辱了!這傢伙就不能稍稍考慮一下被害者的心情嗎?

  在他刁難的日光下,嚴彥歎口氣,擱下了蘿蔔後改拿起灶台上那塊看似厚重的砧板。

  「能否讓老夫死得體面些?」氣得七竅生煙的余繁盛死咬著牙,實是不想自個兒的死狀那般不光彩與不堪……好歹樹死留皮,人死留名,這傢伙就不能讓他死後能在江湖上留點臉面嗎?

  嚴彥改拿起鍋鏟向他瞄了一眼,沒注意到那鍋鏟上頭還沾了幾片菜葉。

  「你這是在作踐老夫嗎?」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何須羞辱人至此?這小子簡直就是太無良、太可惡了!

  怎麼也挑不著合適的工具,嚴彥索性把廚房裡所有可能派用得上的凶器與食物,全都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任他挑選。

  余繁盛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當老夫是在抓周不成?」

  遭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剔後,嚴彥也不耐煩了,他冷冷瞥瞪了余繁盛半晌,而後兩眼改瞄向門邊那柄也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老舊掃帚。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余繁盛登時心火驟熄,當下也不想再掙扎什麼了。

  「就菜刀吧。」罷了,再挑下去,不會有更好,只會有更不堪。

  終於選定了行兇工具後,嚴彥也不等他做好準備,在他正欲喘口氣的瞬間,已揚刀極快地衝至他的面前,外頭斜照的日光正巧自窗欞透了進來,在他的頸前反射出一道燦白刺目的流光……

  自余繁盛身上取下一枚造型奇符的玉飾,和其他幾樣可作為信物的貼身物品後,嚴彥大致整理了四下,抹去所有可能洩漏身份的痕跡。算算時辰,外頭那些猶躺倒在府院裡的府衛和奴僕,也差不多是時候該醒了,他從容地掩上廚房的木門,繞過後院庭園造景美不勝收的花園,推開一道小門離開余府,很快地,他的身影即淹沒在大街上來往的人群裡。

  樣貌平凡的他,走在人群中,無絲毫特別起眼出眾的地方,最多,也只是身材健壯了點、個頭稍稍高了些,因此街上的行人無人多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方才做了什麼事。

  兩個道人般打扮的武林中人自他的身畔走過,他側首多看了一眼,只見那兩人身後帶了十來名排成兩行的孩子,人人的手上都攜著包著紅巾的大大小小禮品,嚴彥想了想,這些人應當是前去離這鎮不遠的慕城派賀壽的,聽說,那位在江湖上地位極高的慕城派掌門,再過幾口,就將度過六十整壽。

  看著那些穿著相同服飾的孩子,嚴彥停下了腳步,恍恍惚惚的在想,他當年,也曾和那些孩子一樣,和師兄弟們穿著同樣的衣裳,那時的他,或許就和這些孩子一樣,面上的表情曾有點天真,對未來充滿了期待與想像,期待著早日踣出師門步入江湖……

  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後來他竟會是那樣離開師門。

  在那久遠以前,尚年幼的他也曾和這鎮上許多的家庭一樣,過著單純而普通的日子,一家六口,日子過得雖清苦,倒也挺幸福的。直到他七歲那年,朝廷對外征戰下令全國征軍,他的父親與兩位兄長都被官吏強行扯去從軍了,他與娘親在等了一年之後並未盼到父兄們的歸來,倒是等到了父兄三人的死訊。

  娘親在傷心之餘,害怕又開始徵兵的官府,將會繼他父兄之後,再次將剛年滿八歲的他也給拉走,於是她便帶著他與小弟回到了故鄉,典當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將他兄弟倆送上慕城山拜入慕城派學習武藝,而娘親則是隻身一人在山下的小鎮上,日日為人戶人家洗衣好換取銀錢,以支付他們兄弟倆龐大的門派束修費用。

  身為武林一大門派的慕城派,派中弟子甚多,幾百名的弟子中,也不知要在山上待上個幾年才能見著那個只聞其名,卻從不見其人的掌門師父一面。

  打從他上山以來,他與弟弟就是只待在後院中,與其他幾名新進門的弟子一般,成日砍砍柴火、打打井水。與其說是弟子,倒不如說他們像是慕城派最底下的下人,可即使這樣,他還是在每日的勞累過後,帶著小弟偷偷潛至演武堂旁的小院裡,待在花叢中偷瞧師兄們練武時的情況,並乘機學個一招半式下來……

  但這樣的日子也只過了兩年。

  在他十歲以後,不知為何,代為教養他的二師叔即將他和他的小弟趕出了後院,並將他們撤離了弟子的行列,不許他們再自稱為弟子,只許他們與其他奴僕一塊待在柴院工作。

  對此他雖是不解,卻又始終問不出個原由來,他因此想帶著小弟下山與娘親團聚,可二師叔卻也不許,依舊拘著他們,於是他們兄弟倆就只能日復一日被關在柴院中砍柴過日。

  這般枯燥乏味的日子,僅僅只延續了一年,在他滿十一歲後不久,某天夜裡,二師叔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他自床鋪上扯了下來,逼他換上一襲門派中屬於高階的弟子服,點了他的啞穴將他交給了等在門外的官差,不顧他身後小弟的哭喊,任由他被那此一身形壯碩的官差給押上了囚車運送下山。

  被關進府城官牢的那幾天裡,嚴彥在獄卒的告知下,這才明白他流落至此的原因,那個他從未見上過一面的掌門師父……將他給賣了。

  聽獄卒說,掌門師父手下的某位姓寧的弟子,出身顯貴,身為刺史寧琅大人嫡長子的寧公子,一日帶著門派裡的師兄們下山到鎮上替師父辦事,為了件小事與路人爭風吃醋,不慎錯手殺了寡婦的獨子與數名路人,遭寡婦給一狀告上了衙門。由於事發當時寡婦在場目睹了真兇,一口咬死他們門派的寧姓弟於即是兇徒,不管衙門私底下再怎麼想息事寧人,更不管寧刺史暗中派人欲贈多少錢財與她,她皆不肯撤告更不肯善了,於是,刺史大人便改將主意打在門派中的其他弟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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