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楊淑芳的眼中含著淚光。
何振輝則看了看表說:「怪了,雨虹怎麼還沒來?」
只是說到雨虹的名字而已,何家強就沒來由地心疼起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她了,不知她最近過得怎樣?和男友在一起應該很快樂吧?
說人人到,雨虹正從車站門口走入,是高建宇開車送她來的,他們都認得那輛拉風的黑色跑車。
野狼機車和進口跑車之間,她的選擇當然不會是他,何家強苦澀地想。
雨虹喘著氣跑過來,粉嫩的臉頰浮現紅彤,「抱歉,路上塞車,差點來不及了。」
何振輝和楊淑芳對雨虹還是疼愛有加,撫著她的背說:「別喘、別喘,趕上就好!」
雨虹烏黑的眼眸望向何家強,從皮包拿出一個香符,「阿強,這是我幫你求來的平安符,你帶在身上吧!」
何家強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那深邃如夜的眼眶卻熱了起來,他沒想到還能見到她,還能得到她的這份關心。
「謝謝!」他以雙手接了過來。
「要帶在身上啊!」楊淑芳叮囑兒子說。
何家強將香符戴在頸子上,胸口頓時感到無比溫暖。
「那麼……讓阿強跟雨虹說幾句話吧!我們先走一步。」何振輝拉著楊淑芳的手說。
他們夫婦倆並不是不明白兒子的心事,雖然雨虹已經名花有主,他們還是希望她能給兒子一點小小的安慰。
一時之間,只剩下何家強和雨虹,現場一片沉默。
「阿強……」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要保重。」
對她的要求,他總是會答應,「我會的,我會平安回來的。」
空氣安靜了下來,難道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別的話可說了嗎?這……就是認識十一年來的結果?
「他……他對你好不好?」何家強終於還是問出口了。
雨虹自然懂得這問題,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很好、很順利,你別為我擔心。倒是你自己,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千萬要把握機會喔!」
把握機會?何家強在心中歎息,他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啊!
於是,他只能收起歎息,「我知道。」
火車的警鈴聲響起,軍官們呼喊著新兵上車,何家強沒有太多的時間,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與她見面?
他遠遠望去,看見高建字正背對著他們,於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就放肆這一次吧!
「雨虹!」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她傻住了,萬萬沒料到他會有如此的舉動,她相當詫異他突如其來的衝動,也詫異著自己在他懷中的溫暖感受,在這一刻,她完全沒有想起背後的高建宇。
啊!如果可以不要放開,如果可以暫停時間,何家強真的願意就死在這一秒鐘。
擁抱著最愛的人,擁抱著不可能追到的彩虹,擁抱著用一生也忘不了的她。
「阿強你……」看到他眼中的悲哀,她的喉嚨梗住了。
「我愛你,對不起,我沒有資格這麼說,可是……我愛你!」
他再一次鎖緊雙臂,幾乎要將她揉造體內,而後他突然放開了她,就像他然擁抱她一樣,都讓她來不及反應。
他一咬牙,轉身奔向火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火車開走了,留下雨虹一個人站在原地,她這一生將不會忘記這個背影,這個曾經守護著她、曾經為她顫抖、曾經令她熟悉的背影。
***
不管人間滄桑,無論紅塵擾攘,歲月的腳步仍不停的往前走著。
兩年後,何家強退伍了。
當他背著行囊回到何家,發現四周起了很大的變化,農田幾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商業大樓,台北市正在快速起飛,信義區也成為黃金地帶之一了。
而且,許多人從小所住的眷村也拆了。
依據政府的分發,他們被遷移到鄰近的國宅,雖然還要自己負擔部分貸款,但是以信義區如今的地價,能住在這樣的新國宅已經算是非常優厚了。
當何家強坐上電梯,看見五樓自己的新家,心中升起了一種微微的落寞。
「阿強,你回來啦!來,東西放著,快去洗澡,水都放好了。」何振輝開門招呼兒子。
「對,先洗個塵,再來吃飯。」楊淑芳早已準備好了一桌豐盛料理。
「嗯!」何家強放下行囊,環顧四周,新家有一種潔淨到讓人不知所措的感覺,不像以往在眷村那種熟悉的味道。
等何家強洗過澡、吃過飯,何振輝拿出了相本,楊淑芳則端來水果,一家三口坐在客廳閒聊。
「喏!這就是雨虹畢業時的照片,她可是中文系第一名畢業,領的是院長獎喔!」何振輝指著那幾張他拍的照片,說得挺得意的。
何家強看著照片中的人兒,那雙美麗的眼睛,還是會讓他心底隱隱作痛。
「雨虹一向很優秀的。」他只能這樣說。
「雨虹還考上了中文研究所呢!以後就是碩士了。」楊淑芳繼續說。
「你看你看,這些都是雨虹得到的獎狀,」何振輝又拿出許多裱框的獎狀,「她說要放在我們家裡,如果親朋好友來了,就可以讓我們拿出來好好的現一現!」
何家強聽父母笑談著雨虹,卻不知要如何自然地笑,一張冷臉顯得更冷。
「時間過得真快,雨虹都大學畢業,再不久就要進研究所了。」楊淑芳有所感慨地說。
「是啊!我們都老了。」何振輝也這麼覺得。
何家強若有所思的臉上,壓抑著許多情緒,最後終於淡淡問起,「那她……和那個高建宇怎麼樣了?」
何振輝和楊淑芳兩人對望一眼,表情都有些尷尬,對於接下來該說的話難以啟齒。
何振輝咳嗽了一聲,「阿強,雨虹這麼優秀又這麼漂亮,我和你媽都知道只有把她當作女兒的緣分,其他的就不能多想了。」
何家強點點頭,他懂得父親的意思,既然他們把她當女兒,他也只能把她當妹妹,這道理是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