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芳決定說出實情,「是這樣的,雨虹前幾天帶著高建宇過來,他們說……想在八月訂婚,等雨虹念完研究所再結婚。」
訂婚?結婚?何家強讓這消息給震住了。
那個從小坐在他後面的小女生,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小女生,只會好小聲說著謝謝的小女生,就要變成別人的未婚妻、變成別人的妻子了!
「是……是嗎?」他試著將嘴角上揚,卻微笑得不太成功。
「阿強,你也退伍了,該為自己的前途打算,好好闖一番事業,以後你會有自己的好姻緣的。」何振輝如此安慰著兒子。
「是啊!姻緣天注定,勉強不得的,懂嗎?」楊淑芳捨不得看兒子這樣失落的樣子。
「我曉得,我都曉得。」他命令自己點頭,然後以虛弱的雙腿站起,「爸媽,我有點累了,我先去休息。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會加油的。」
望著兒子失魂落魄的背影,何振輝和楊淑芳都只能搖頭歎氣,看來這牛脾氣的孩子,那顆心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
八月一日,雨虹回到了何家,因為在訂婚前夕,她是該回到娘家,等男方來迎娶的,而她的娘家自然就是何家。
何振輝和楊淑芳都開心地接待著她,畢竟家裡是熱鬧一些的好,有女兒的嬌氣、粉氣和喜氣更好。
「來,這是我們給你準備的房間,你看喜不喜歡?」楊淑芳帶她來到女兒房。
闊別四年,雨虹早已是見過世面的人,尤其高建宇家中的豪華優雅,更讓她養成了上流社會的品味。
這間簡單樸實的房間,她應該是看不上眼的,但她卻覺得好溫暖、好令人懷念。
「好可愛,這是我媽媽以前最愛的花色。」她摸著床上藍底白花的圖案。
楊淑芳也在床邊坐下,「要是少萍看到你今天的模樣,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何媽媽,謝謝你。」提起過世的母親,雨虹輕輕把臉貼在楊淑芳的肩上,允許自己稍微感傷一下。
何振輝站在門口,含笑的望著這一幕,「你們敘舊敘完了吧?該吃飯了!」
「好,這就來了。」楊淑芳拍拍雨虹的肩膀,一起走到餐廳去。
一看到雨虹,何家強的心就抽痛了一下,儘管他竭盡所能的表現鎮定,但似乎每個人都能看出他的神情陰霾。
尤其是雨虹,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沒有片刻離開過他的身上。
何振輝替每個人倒了一杯泡沫香檳,「來,今天開香檳,我們得乾一杯。」
「何爸爸心情這麼好?」雨虹微笑著問。
「當然,我要嫁女兒了,又感傷又高興啊!」何振輝呵呵笑著。
於是,眾人舉杯,一起為雨虹的婚事慶祝。
「我先說,我祝雨虹這輩子順順利利、快快樂樂。」何振輝道。
「雨虹,就把我們這兒當作你真正的娘家,我們永遠歡迎你回家。」楊淑芳道。
輪到何家強說話了,他對著杯子發了一會兒呆,弄得大家都有些緊張了,他才慢慢吐出一句話,「我……祝你幸福。」
只能如此了,只能祝她幸福了,只能捨棄十多年來的心願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謝謝!」能得到何家所有人的祝福,是雨虹衷心所願的。
舉杯祝賀之後,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何家強這麼告訴自己,卻很難說服自己不再多想。
一頓還算融洽的晚餐後,何振輝和楊淑芳坐在客廳看電視,而任雨虹則主動向何家強提出了邀請。
「阿強,我們……去散散步好不好?」
望著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何家強明白自己從來都沒有能力拒絕她。
於是他點了頭,和她一起走出家門。
何振輝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禁歎了一口氣,「唉!阿強沒這福氣,不然,要是能娶到雨虹就好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別想那麼多了。」楊淑芳雖然如此安慰丈夫,心裡卻也不禁微微欷吁。
***
沿著信義區松智路一帶,經過台北醫學院、世貿大樓、誠品書局和市政府,何家強和雨虹緩緩走過小時候常走的路。
「以前這裡不是這樣的。」雨虹開口道。
「什麼都變了。」
當時一起走過的天空,腳踏車輪轉動的聲音,映照在臉頰上的夕陽,晚風中響起的笑語,而今都只能留在記憶中了。
何家強無意的回答,聽在她耳中卻有些感傷,「阿強,你……這兩年都還好嗎?」
「當然,我平安回來了。」他舉高自己強壯的雙臂道。
他只是想讓她放心罷了,她還會不懂他嗎?他們兩人認識都快十三年了,有些事只需意會,不必言傳。
她垂下眼神,將心中最深的疑問提出,「兩年前……在火車站,你對我說的話,應該……只是個玩笑吧?」
玩笑?若能將真心當成玩笑,人生也可一笑置之,只可惜……他向來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若你把它當作玩笑也無所謂,總之……你都要訂婚了。」
「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女孩,早一點安定下來。」
「謝謝,我會努力的。」
但,要多麼努力,才能淡忘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要多麼忍耐,才能看她走向紅毯那一端,而執起她小手的人卻不是他?這一切都沒有答案啊!沒有答案。
雨虹抬起頭,他的雙眼哀傷得讓人不忍多看,她只得移開視線。
「好吧!那談談你的工作,我聽你爸媽說,你在工地工作?不累嗎?」
「我也應徵過內勤或外務的工作,但我實在不會虛偽應付那一套,我想我還是只能做實際一點的工作吧!在工地很適合我,以後說不定可以當工頭,帶領一群工人上山下海去蓋房子。」何家強笑得坦然,他以自己的勞力賺錢,沒什麼不好。
雨虹點了點頭,「只要你喜歡就好。」
兩人沉默片刻,走著走著,他又開口,「那個……高建宇會讓你幸福嗎?」
「本來找是有點不放心的,但時間久了,我想他對我真的很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