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餛飩最多不過六七個,素餡兒的裡面是香菇和青菜,雖然沒有一點肉末,但對於她這個飢餓難當的人來說,已是珍饈美味。
老闆見她吃得又快又急,便好心地又端了一碗湯到她面前,說道:「姑娘,慢點吃,別噎到了。你若是還想吃,可以再來一碗。」
「謝謝您,我……一碗夠了。」其實她真想再要一碗,但這三兩銀子是她現在全部的家當了,焉能隨便亂用?
吃完了,她掏出銀子遞過去,怎料老闆不好意思地說:「姑娘,咱們做小本買賣,收來收去都是銅板,可沒那麼多的零錢找你。要不,看你去哪裡把零錢換了,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薛琬容無奈,只好再尋找可以換開碎銀的地方。
當鋪已經關門了,她沒辦法再去換錢,但在當鋪附近還有一間大店,名叫」清歌坊」,門前車水馬龍、熱熱鬧鬧,還有幾位濃妝艷抹的女子正在門口熱情地招呼客人。
她走過去,攔住其中一位女子問道:「這位姊姊,請問店裡可否給我換一下零錢?」
那女子不耐煩地揮動手帕,「走開走開,沒瞧見我忙著嗎?咱們這裡又不是銀鋪,換什麼零錢?」
另一個女子裊裊娜娜地走來,上下打量了她一會,笑問:「你是外地來的?」
「是。」薛琬容怕暴露行蹤,只好含糊地回應。
女子笑著拉住她道:「看你這一身,也不知是幾天沒換洗了。走,我帶你進去梳洗一下,然後再幫你換銀子。」
「謝謝姊姊。」薛琬容大喜,又見那女子和同伴使了個眼色。
那同伴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心眼兒多。」
她聽不明白,就被那女子領著繞到了店後門,那女子解釋說:「前門客人多,你現在這樣子只怕會把客人嚇跑了。你就到後門等著吧,我給你拿點吃的喝的。」
「不用了,多謝姊姊,我剛才已經用過飯了。」她滿懷感激地致謝。
女子又回頭問她,「聽你說話,倒像是讀過書、識過字的,外面還有人在等你嗎?」
「沒有了。」她心情黯然,再不說話了。
女子歎道:「唉,原來也是個可憐人,和我一樣都身世悲慘。好,我也不問你遭遇了什麼事情,你先在這裡等我吧。」她將薛琬容帶到後院的一間廂房後,即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工夫,有個小婢女端著一盆水進來,「這位姊姊,碧桃姊說讓您先洗把臉、休息一下。」
「不用了,謝謝。」她這幾天都不敢好好洗臉,就是怕讓人認出來。
小婢女剛剛放下水盆,就聽到外面環珮聲響,一個嗓門很大的女人說道:「碧桃,你要是騙我,小心我不揭了你的皮才怪!」
碧桃的聲音也傳來,「嬤嬤,我有幾個膽子敢騙您啊?您自己瞧瞧就知道了,到時候可要賞我啊。」
薛琬容訝異地看著從門口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兩名女子,前面的是剛剛領她進來的碧桃,另一名女子的年紀更大些,妝容也畫得更加妖艷,圓滾滾的身材幾乎隨時都要衝破包得緊緊的絲綢衣裙。
她猜測這人應該就是店裡主事的,因此急忙站起想先向人家道謝。
那女子走到她面前,打量了幾眼問:「怎麼不洗臉?」
這店裡的規矩好奇怪,換個銀子還一再要求洗臉?她只好回應,「多謝您的好意,但我行程匆忙來不及換洗,也不敢多叨擾店家,只要換些碎銅錢即刻就走。」
被稱作嬤嬤的女子笑道:「還挺知書達禮的,是出自大戶人家吧?家中還有什麼人嗎?」
薛琬容心頭痛楚,低聲說:「家門不幸,落魄至此,實在不忍提及,以免辱沒了宗族。」
嬤嬤又笑道:「好,既然如此就在我這裡住下吧。我這裡包吃包住,幹得好的話,每個月你自己還能存下不少私房錢呢。」
她愣住了,「我只是來換零錢的,並不是要找事做。」
嬤嬤咯咯笑,「進我這門的閨女,從來沒有再走出去的道理。況且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一個人在外面漂泊都不見得能活下去,有我這樓子養著你,你會吃虧嗎?趕快換洗一下,讓我看看有多水靈。」
薛琬容猛然醒悟過來,四下環顧,驚問道:「這裡是哪裡?」
「你既然認識字,難道進來前沒看到我的樓匾嗎?清歌坊,我們可是這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青樓了。」
青樓薛琬容神情大變,顫抖著嘴唇連聲說:「我、我不換錢了。」說著,她就要往外走。
嬤嬤眉頭一皺,「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阿三!把她給我拉住,先把臉洗了!」
薛琬容剛剛跑到門口,就被一個凶神惡煞似的男子拉回來,一把拖進屋裡,隨後碧桃和小婢女也上來,七手八腳就強行給她洗了臉。
她拚命掙扎,卻敵不過三個人的力氣,結果只弄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一身水。
第1章(2)
洗完臉後,當三人將她硬拉到嬤嬤面前時,嬤嬤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乖乖,碧桃你可真是撿到寶貝了,如此標緻的姑娘,我這麼多年都沒見過一個,日後定是咱們這裡的搖錢樹。」
碧桃也笑得花枝亂顫,「嬤嬤要怎麼賞我呢?」
「賞你賞你,這幾日你接客得的好處,嬤嬤就都讓你留著。」
薛琬容絕望地聽著這兩人熱烈的議論,心知自己若是留在這裡,這一生就算是徹底墮入深淵。她失去雙親、失去過往的幸福生活,苟延殘喘地獨自逃亡到現在,為的是什麼?不過是為了能保全這條性命,好好地活著……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銀牙暗咬,猛地一口咬住抓著自己的那名男子手臂,那人負痛鬆開手,她便拚了命地向門外沖。
嬤嬤驚叫道:「把她給我抓住!絕不許她跑掉!」
薛琬容本以為自己已經筋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但眼下的情勢容不得她慢一步,否則就會是終生的悲劇,所以她沒命地跑,幾乎看不清周圍的人和道路,只知道身後的呼喊聲不斷逼近,再慢一步自己可能就要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