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正色回道。「說來也許你不信,我自己能記得的最早的事情,就是和母親逃難到聖朝的這一路上,再早的就都不記得了。我母親說,是因為我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
「什麼母親!那根本就是個賊!」華妃氣得也顧不得風度,大聲說著,「我知道是為什麼,那個成妃原本不就是黑羽人,她的手下也必然是從黑羽帶來的親信。聽說黑羽會什麼妖法,能把人的記憶封住……」
黑羽定海的護衛怒道。「什麼妖法?那是攝心術,你們豈能懂得?」
「住口。」他冷冷喝止,「在玉陽王和華妃面前,哪裡輪得到你們大呼小叫!」他喝退了手下,又對玉陽王說。「即便他編得像是真的,但終究沒有鐵證可以證明他就是你們當年丟失的皇子,一塊血玉,人人都可以拿著,難道有血玉的就一定是皇子嗎?」
華妃笑道。「你說的對,有血玉的人自然不見得就是我的明兒,但是我的明兒當年出生時,因為臍帶繞頸,幾乎窒息,接生的穩婆在用剪刀剪斷臍帶時,不慎劃破了他的脖子,那一道疤痕就在他的耳下,你可以來看,到現在這疤痕還隱隱可辨呢。」
聽華妃這樣一說,黑羽定海也無法再質疑下去。
眼前這情勢瞬息萬變,讓他很是不悅。
好不容易碰到了仇家,這一名小小的聖朝特使,無論是殺是抓,原本都易如反掌,現在對方搖身一變,竟成了玉陽的皇子,幾千名將士的血海深仇,竟不能立刻和他算了。
不過,他的目標原本就是聖朝的四皇子聖懷璧,這個人終究只是聽人使喚的棋子罷了,現在暫時放過他也無不可,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他原本的計劃似是要重新街量一下了,今晚到底要不要和玉陽王撕破臉呢?
就在此時,一名太監忽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滿臉驚恐地說。「陛下,不、不、不好了,宮外出事了。」
殿內人同時看向這太監,玉陽王驚問。「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支人馬,說是他們的黑羽將軍在宮中遇害,要衝入皇宮。御林軍已經和他們起了衝突,城內的百姓得知王宮有變,都趕來相救,三方人全攪在了一起,死傷無數……」
殿內所有人都不禁神色大變。
黑羽定海皺眉喝道。「真是胡鬧,幾時讓他們動手了?」
他快步奔出大殿,站在院內,聽到的確在皇宮四周隱隱的有喊殺之聲傳來。
只是這玉陽王宮地域也算不小,宮外的聲音很難真切地傳入宮內,而他們所在的正殿四周,又恰好有教坊樂師彈奏樂曲,再加上剛剛殿裡這,出認子大戲的搗亂,竟讓在殿內的他都沒有察覺外面已經生變。
令狐問君見他衝了出去,悄悄走到小謝身邊,低聲問。「這是四殿下之計?」
小謝微微點頭,輕聲道。「殿下要您務必留在宮內,不要出去。」
但她哪裡待得住,聖懷璧遲遲不將詳細計劃告訴她,只聲稱不會傷了黑羽定海的性命,可是她竟忘了,他哪裡是個會把別人的性命當回事的人?不殺黑羽定海,是留著他還有別的用處,但是這一計必須要付出血的代價,才足以幫玉陽退兵。
她已經明白聖懷璧此計的關鍵了,即是──假傳黑羽定海死訊,挑動黑羽人先行發起進攻,而後黑羽定海現身,玉陽人會誤以為是黑羽人故意造謠生事,對黑羽的畏俱之情會立刻轉為保家衛國的仇敵之恨,必然殊死抵抗,就算是玉陽皇城沒有足夠的兵馬來得及調配驅使,抵禦強敵,城內必然也有數萬愛國的百姓,會成為此計中最無辜卻最有用的棋子,捲入混戰之中。
她不禁在心中痛惜慨歎。聖懷璧,你這一計真是又狠又毒啊!
黑羽定海衝到宮殿之外,已不見那名留守的護衛,到處是交纏在一起的搏鬥人群,夜色中甚至看不清誰是黑羽人,誰是玉陽人。
他站在正殿門前,一柄彎刀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一下子砸向他的面門,他徒手接住,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這聲音在夜空中似一個炸雷,百丈之內至少聚集了近千人,卻人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奇跡般的,混戰的人群停下了動作,全都齊刷刷地看向他。
黑羽士兵自然先認出他來,見他平安無事地站在那裡,一個個欣喜若狂地奔過來,喊道。「將軍!您沒事嗎?剛剛傳說將軍在宮中遇害,弟兄們正要為您報仇呢!」
「誰說我遇害了,胡一龍呢?我派他在這裡留守,這小子躲到哪裡去了?」黑羽定海皺看眉在人群中尋找手下的蹤影。
突然間,玉陽的人群中爆發出淒厲的高喊,「看吧,果然是黑羽人的陰謀!他們的將軍根本沒事,卻誣陷是我們玉陽人謀害了他!黑羽人帶著這麼多人到都城來,分明是想滅我玉陽!和他們拚了吧!否則玉陽人就要當亡國奴了!」
這一聲悲憤的呼喊之下,原本平靜的人群驟然重新喧嘩躁動了起來,夜色中的人影幢幢,看不出是玉陽的士兵多,還是玉陽的百姓多,但他們全都一擁而上,撲向了黑羽士兵。
黑羽定海皺緊了眉頭,倉促之下不容多想,他未做好全面部署,這場混戰絕不能亂打。於是他下令道。「全都撤回港口!」
黑羽士兵無奈撤退,一路上依舊有群情激奮的玉陽人衝撞過來,黑羽士兵且戰且退地殺出一條血路,然而死傷人數依舊在不斷地增加。
令狐問君衝出玉陽皇宮時,百姓的矛頭已經指向了撤退中的黑羽士兵,四面八方一團混亂,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場戲。
倏然間,有人從旁邊閃身而來,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陰暗的角落裡,沉聲道。「不是讓你留在宮內,不要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