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父親,你為何要為我出一個這樣天大的難題,讓我無從選擇?你既然知道我會選擇放棄,又為何要逼看我繼續堅持下去?你知道女人半生苦楚,又為何一定要讓女兒的後半生也為這聖朝將一顆心都操碎?難道你這為相的一生,還不覺辛苦嗎?她無聲泣問看。
最終,她將這封信連同金印一起放回了暗格。牆壁闔攏,暗格消失,父親的信和她的眼淚一起消失在眼前。
回過身,她疲憊地隨手翻動著桌上的公文,一卷卷,一份份,有急有緩,都待她解決。
不管怎樣,現在的她還是聖朝承相,這些都是她應盡的義務和責任,不容推卸。
她打起精神開始閱覽公文,然後將其按事態輕重緩急分出次序,做好簽子,分門別類地整理之後再做批示。
忽然間,在眾多公文中她發現奇怪的一份。
這份公文是從兵部送過來的,是一份請調書。上面提到因為員外郎邱朕東前些日子遇害,他的職務因而空缺,請調一位可以接替其工作的人盡快到任。
關於邱朕東之死,本是一個懸案,他是指使殺手砍傷了她,更有殺害聖懷璧嫌疑的人,但絕非真正的幕後主使者,這條線索隨著邱朕東的死而暫時中斷,後來她和聖懷璧又因為去了玉陽和黑羽,因此將此事暫時擱置一旁。
原本遞補邱朕東空缺這種事不見得非要來找丞相批覆,可由兵部自行提拔一名官員即可。但是肖怡然卻選擇從翰林院調派一名翰林張諾接替其空職,涉及橫跨一部一院,就必須由她點頭了。
她手中握著筆,在張諾的名字上停留,並未畫下。心中忽然一陣奇怪。
張諾此人在翰林院是個極為不起眼的修撰,她因為曾在二皇子的身邊見過幾次才留有印象,記得此人不僅其貌不揚,而且不擅言談,向來不問不答,像塊木頭,怎麼就被肖怡然選中了?這個人能不能勝任兵部員外郎的職位?邱朕東的位置也不算很低,一個翰林院的修撰若是調動過去,便是升了職,由從六品一下子跳到了從五品,這陞遷是不是也過快過易了?
她將這份折子放到一旁,沒有立刻批覆。
此時窗權忽然被人敲響,長短各三下,是約定好的暗號。
她揚聲道。「徐捕頭,請進吧。」
徐謙,聖都第一名捕,專門偵緝各種懸疑案件,之前邱朕東與刺客有關之事,便是他查出之後告訴她的。因為她離開聖都太久,一直沒有機會和他討論案情,追查後續進展。
他今日秘密求見,一定是有了重大進展。
她起身迎接這位三十歲出頭的得力干將,低聲問。「徐捕頭是有什麼新消息要告知本相嗎?」
徐謙點點頭,拱手道。「回稟丞相,屬下一路追查邱朕東之死,發現其死因蹊蹺,乃是中了一種奇毒之後被人砍死。那毒藥名為『櫻桃醉』,無色無味,所以一開始旁人只會以為他死於刀傷,其實在他被人用刀砍死之前便已經中毒,那刀傷不過是兇手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假像罷了。」
令狐問君吃驚地問。「死前便已中毒?那他死之前去了哪裡?」
「他的家人說他曾外出訪友,至於去了誰家卻不知道,而且他似是有意隱藏行蹤,自己步行,並沒有乘坐馬車。屬下暗中查訪,問了沿途的路人和擺攤商販,推斷出他的路線,最後確定他是去了翰林院修撰張諾家裡。」
「張諾?」令狐問君的太陽穴像被火燒灼起來似的,突突跳看,隱隱發疼。事情怎麼會忽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這張諾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被屢次牽扯其中?
突然之間,一個大膽的猜測落到她的胸口。難道……那幕後黑手真的另有其人?
她緊咬下唇,思付著沒有繼續追問,燭台上忽明忽暗的燈火映照著她的眼波一閃一跳,她的沉默讓徐謙也靜默下來。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令狐問君才緩緩地詢問。「徐捕頭,這張諾你還未曾驚擾吧?」
「沒有丞相大人的命令,屬下不會打草驚蛇。」
「好,那先別動他。這個人,由我親自來辦!」她握緊雙拳,聲音清冷而堅決。
因為一年一度的科舉又要開始了,翰林院做為主考機關,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極為忙碌,聖懷玥一早就被各種問題包圍。
先是翰林院的司工局來報說大考的考場房梁不大結實,需要大修,然後是司藥局的又來說藥材儲備不夠,怕不能給舉子們準備足夠的藥材,因為每年都會有緊張的舉子暈倒在考場上,所以必須去太醫院提前支取藥材。
再後來,又是司庫局的說庫中所藏的典籍有五分之一因為年深日久,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必須盡快重新抄錄修復,需要撥派人手,而眼下因為翰林院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應付這場大考,能抽調的抄錄員實在有限,讓司庫局甚是看急。
聖懷玥聽著這些問題也很頭疼,不禁苦笑,「父皇每日在朝堂之上處理一國大事,千頭萬緒,也沒見他像我這樣焦頭爛額。」
「二殿下有難,本相來幫忙好嗎?」隨著嘿哩笑聲,令狐問君走進正堂。
他涼訝地起身相迎,「丞相怎麼來了?」
「大考將至,知道殿下這裡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忙,怕下面的人說不清楚,所以本相親自過來看看。」令狐問君笑看環顧四周,「看來殿下這裡的確需要幫忙,殿下想要什麼?無論是人手還是錢糧,本相一定鼎力相助。」
聖懷玥眉目舒展開來,笑道。「聽丞相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不少了。不瞞丞相,要請你幫忙的事情還真不少。」
「那,咱們到後堂去談如何?其實本相今日來這裡,還有一事要和殿下私下談談,或者該說本相也有事要請殿下幫忙。」
他笑指著令狐問君對左右的人說。「看咱們丞相這份精明,我剛有事要求她,她就來和我講條件了。也罷,想來你求我之事總不如我求你的事情繁雜,咱們就去後院談。叫他們備一壺好茶送過來。」他這最後一句話是對自己手下人說的,然後便與她一起去了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