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很好,希望未來合作愉快,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就算我是飯店業的初生之犢,卻也清楚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道理,要拿一百分就不能怠惰。你們不必在我面前刻意表現,請把力氣留到外面對付你們的業務和客人,因為我不評估表面功夫,只看業績報表……」
「等等。」終於有人沉不住氣出聲。
「什麼事?江經理。」
「我想請沐董事長告訴我們,你打算怎麼帶領景麗未來發展?」
她笑了笑,接下對方丟過來的刁難。「我當然會告訴你們,但不是現在,下星期四上午十點鐘,請各位再次集合開會。」說完,她轉頭望向其他人。「還有別的事嗎?」
她冷冷地環視那群未來的屬下們,眾人面面相覷,沒人再有意見。
她點頭。「很好,希望往後各位有任何的困擾都能像江經理一樣當面提出,散會。」語畢她揚起嘴角,對每個人微笑。
她知道,走出這扇門後,將會有許多對自已的惡意言論和鄙夷眼神四處散播;她清楚,所有人都會為大哥、二哥和姐姐打抱不平的,嚴苛批評她這個空降軍,但是……沒關係的,她會努力讓自己不去介意。
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她拿起包包,準備回到董事長辦公室。
「亮亮。」大哥的聲音響起。
她斂起笑意,武裝自已,轉身面對他。「顧經理,有事嗎?」刻意秉公詢問。
父親的遺囑交代,養子女於養父母過世後,除了各自繼承的遺產外,亦恢復原來自己的本姓,這般安排不是不願他們姓沐,再為一家人,而是……或許有他更用心良苦的考量。
綮然好看的眉頭皺起。「你確定要接下董事長的位置?」
她很清楚大哥在擔心什麼,但公司畢竟是爸爸的,如果真的需要承擔,她不能退縮。
「再確定不過了。」回答得不容置喙。
「你不念大學、不交朋友了嗎?你要把自己的青春投資在這棟大樓裡?」他捨不鎝她過這樣的生活,她才十八歲而已,正是青春妙齡。
聞言她眼眶微熱,心裡一陣感動,但她深吸氣,不允許自己接受同情,不准自己軟弱,決定了的事,就不可以動搖。
亮亮再次武裝起自己,「我是爸的女兒,不只青春,就算投資上一生也是理所當然。」說完,她轉身離開會議室。
就這樣敲定了,不管辛不辛苦,那都是她欠哥哥姐姐的,她已奪走了他們的母親,現在,就讓她來守護他們。
進到來過無數次的辦公室,亮亮看著爸爸的座椅,心裡沉重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知道坐上這個位置很累人,但一想起大哥眉心的皺摺,想起他揉著太陽穴的手指……她憑什麼畏縮?
大哥為沐家、為她和爸爸做得已經夠多了,她得替他鬆綁,繪他時間、空間,讓他為自己而活。
她邁著沉重腳步來到辦公椅旁,穩穩地坐下,可是才坐下她便開始覺得肩頸酸痛——她咬住下唇,心裡告訴自己:不怕,不能害怕!
下一秒,未經通知。門被用力撞開。
進來的是鍾亦驊。
他筆直走到她面前,雙手壓住桌面,冷酷的表情讓她全身冰冷。
但她在笑,咧開嘴巴笑得燦爛,笑得彷彿他們之間沒有過任何的意外。「有事嗎?二哥。」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你們為自己而活……可這話她不能說出口,一說破,保護欲旺盛的哥哥姐姐哪會由著她任性,肯定會把她趕回校園裡,繼續做她無憂的小公主。
要她眼睜睜看著兄姐們拼了命煎熬,自己卻置身事外?抱歉,她辦不到。
「我不過是要保住自己的東西。」她故意笑道,俏臉變得矯情做作。
「保住?我不懂。從小到大,誰跟你搶過任何東西?什麼東西不是你要就是你的?堇韻的娃娃、我的筆記本、大哥的毛衣……你說,哪一樣東西是你要,卻沒有到手的?」
「景麗是價值幾十億的大企業,不是娃娃、筆記本或外套。」
「你介意爸爸給我們的股份嗎?我馬上把它登記到你的名下。」
「爸給你們的,我為什麼要拿?」她淡淡一哂,逼迫自己不去看他。
她的心已經碎了,碎在那個清晨、那個吞下避孕藥的瞬間,現在裝在胸口的這個,已不是她的心,而是一塊再不懂得疼痛、酸澀的堅硬鋼鐵。
「你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公司員工的信心瓦解?」他很生氣,她的任性可以用在家裡、用在他們這群兄姐身上,但不可以把父親的心血拿來糟蹋。
「我不介意信心瓦解的員工另謀出路。」
「你就那麼相信一個企業只需要董事長就可以撐得下去?」
「對,就算到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可以撐下去。」她的背挺得更直更硬了,即使背後再也沒有人支持,她也得硬著頭皮向前行。
「你到底是任性還是笨?為什麼做事不考慮後果?景麗有今天,是爸辛辛苦苦才造就的局面,你就那麼迫不及待讓它在你手中結束嗎?」
「你憑什麼認定我不能做好,就因為我只有十八歲?」她笑著望向他,但焦點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後的牆上。
那裡有一張大大的全家福照,照片裡有爸爸、媽媽、大哥、二哥和姐姐,照片裡的人,笑得歡喜和樂,好像所有的幸福都降臨在他們身上。當然那面牆上也有她的照片,只不過是獨照,一直以來,她都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你太驕傲自負、太看得起自己了。」
「沒錯,我就是驕傲自負,我就是看得起自己,只要是我要的,不管事業或男人,我都會把它收進自己的口袋裡。」語畢,她抬高下巴與他四目相對,她明白這種話、這種口氣,只會讓他更討厭她,但是很抱歉,他傷了她的心,她也顧不得他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