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按位他的手背,「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我去妖王那裡打探,是不是?」
他苦笑回道:「你真是冰雪聰明。妖王隨隨便便就殺了鳳皇,出手可謂狠辣到極點,所以和他打交道需要小心謹慎。讓你這麼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去接近他,是個很冒險大膽的做法,但他這個人很有心機,又似乎隱瞞了很多事情,面對我對守口如瓶,可如果面對你……也許,他會露出些許破綻。」
「你最想從他身上知道什麼?來鳳國的目的?」
「這只是其一。其二……如果有機會,想辦法找到他藏匿妖靈的所在。」
「妖靈?」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奇怪的字眼。
「每一隻妖身上都有妖靈,如果能打散妖靈,這只妖也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幾乎所有的妖都會將自己的妖靈藏起來,也許藏在最醒目的地方,也許藏在最難以發現的隱蔽之處。」
玉真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盡力而為。」
即使自小就住在皇宮,玉真也很少到鳳皇所在的鳳棲殿,她本想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後再來,但後來一想,既然妖王都不否認自己冒名頂替了,她也就無須再遮遮掩掩地來找他。將所有傷腦筋的理由全化成一個最簡單的目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鳳棲殿是鳳皇處理公務和休息的後宮重殿,這裡從來都是莊重而威嚴,但今天當玉真來到鳳棲殿門前時,卻聽到裡面有極其迤邐的歌聲傳出,與它在世人心中的印象大不一樣。
「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迴廊,靜夜閒尋訪。玉砌雄閱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唆熏爐溫斗帳。玉樹瓊枝,運遠相偎伶。酒力漸濃奉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這裡真的是鳳棲殿嗎?玉真呆住了。
引領著她來的小禪低聲問:「公主,是不是要奴婢去殿裡通報陛下一聲?」
「鳳棲殿的太監或宮女呢?難道都不在嗚?」以往走到鳳棲殿外就該有人上來打招呼了,可今天這程安靜得要命,裡面又熱鬧得像是在過年……那個妖王到底在千什麼?
「清楚他們都去哪兒了,殿外一個人都沒有。公主,還是讓奴婢進去通報一聲吧。」
「不必,我自己進去就好,你在殿外等我。」玉真扶著宮牆走進內殿,手指摸到殿門時,裡面的歌聲剛好停止,她聽到一名女子嬌媚的聲音。
「陛下喜歡聽臣妾唱的這首歌嗎?」
「還好。朕聽不出好壞。」這略帶慵懶卻更多冰冷的聲音,就出自現在的鳳皇口中--真正的妖王。
她聽出來了,那女子……是湘妃吧?她曾聽過湘妃的聲音,據說是鳳鵬舉登基之後不久冊立的新妃,原是一名歌娘出身,亦因舞姿出眾而被鳳皇看中,在眾多佳麗中脫穎而出。
「陛下真會逗人開心,以前您明明誇獎過臣妾的聲音,是天上地下再無人可以匹敵的美妙,怎麼今日就說聽不出好壞了?難道是要讓臣妾再唱一首嗎?」
湘妃的話聲也如絲綢般順滑,這樣嬌媚的嗓音,怕是男人都不忍拒絕吧?
說到做到,湘妃也不等鳳皇的意見,就又開口唱了起來--
「薄襲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減味。振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也擬待,卻回征窖。又爭奈,已戍行計。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怎寂寞厭厭地。系我一身心,負你千行淚。」
湘妃的歌喉的確婉轉動聽,連玉真都聽得呆了,而且她聽出湘妃選唱這兩首歌別有用意。第一首是在向鳳鵬舉示愛求歡,而第二首就衰歎男女情深緣淺,可這宮中的女人與鳳皇之間,有哪個不是情深緣淺呢?
妖王顯然不是賞歌之人,因為他已聽得膩了,出聲打斷道:「這種歌就是身為鳳皇的我,必須要聽得很享受的那種嗎?」
湘妃的聲音乍然停了,像是被嚇了一跳,支吾了兩聲不敢再說話。
而在殿門的玉真卻忍不住笑出聲,因為她聽懂了妖王的那句話。他是在諷刺鳳鵬舉以往的風月生活,或者……是根本沒有聽明白這兩首歌中傳達出怎樣的心意?
她這笑聲暴露了自己,幾乎是在轉瞬間,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在她面前響起一
「一向深居在自己寢宮的小公主,為什麼會大半夜的突然跑到我這裡來?」
聲音倏地貼近,近到她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避免那冰冷的氣息凍僵自己的臉。
「怕我?既然怕,為何還要來?」他的手抓住她肩膝,用力一拉,逼得她又和他更加靠近。
「有些事想和陛下單獨談,不知陛下現在是否有空?不然我可以改日再來。」說這幾句話時,她一直在令自己的語氣平靜從容,她從沒想過自己有天要利用頭腦和男人打交道……不,不只是男人,「他」甚至不是人……妖王?天知道他到底是什麼?
她的話說出去之後,沉默太久沒回應讓她以為他已經轉身走了,豈料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正籠罩著自己,即使看不見,也依然能理解這壓才是來自於他對她的注視。
「跟我進來。」他忽然抓著她的手,將她拉進大殿。
那高高的殿門門檻如之前一樣絆了她一下,這回他也彷彿做好準備,飛快地扶住了她,並接住她纖細的腰,將她整個人「架」進了殿裡。
「陛下--」湘妃對玉真的突然造訪也很詫異,卻剛剛開口就被他打斷。
「你可以走了。」
「是。」湘妃很懂得看眼色,今晚鳳皇的樣子著實古怪,為了保住自己日後的恩寵,她還是萬事順從旨意為好。
第4章(2)
「現在只有你和我了,我很好奇你要和我談的私事是什麼?」湘妃退下了,他在一片靜默中開口,冰涼的嗓音在偌大的殿宇中幽幽迴盪。
她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也是如此清晰,或許是來自於一絲恐懼,但她還是問出了問題,「你,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