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又跟幾名大將討論起戰局安排。
這時鸞鏡卻忽然站起來,鷹翼叫道﹕「你去哪兒?」
「出去走走。」
「沒人陪著你,你連台階都下不了,走什麼走。」他跟了出來,小聲道﹕「這回我做了太子,這一仗絕對不能打得像長空當年那麼窩囊。無名,只要我勝了,父皇就有可能禪位給我,這是父皇昨日透露給我的消息。」
「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鸞鏡扶看門框,試探看走下第一級台階。
「你少損我,我知道你心裡一點也不在乎這個。無名,我也不是只顧自己的,只要我登上皇位,立刻封你為王。」
驀地笑笑,「不需要這樣,我身無寸功。」
「回來之後還沒有,回來之前你的功勞軍中朝內又有誰不知道的?就只是因為你娘身份低賤,你就一直不能正式載入皇室玉碟,這個破規矩等我登了基,一定會改!」鷹翼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所以,這一戰你我都不能輸!我贏了,登基,你助我,就會正名。」
他又追加一句,「別說什麼你不在乎之類的話,你就是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要讓那個九歌後悔心痛,讓她知道她錯過了一個多麼好的男人,哈,我要讓她嘗嘗失去國土和心上人的雙重打擊。」
鸞鏡站定,側著臉問﹕「鷹翼,九歌有得罪過你嗎?」
「我這是在幫你出氣呀。」他聳聳肩,「再說我們大氏被鳳朝騎在頭上很多年了,也該換我們揚眉吐氣一次。怎麼?你覺得我的雄心壯志行不通嗎?」
「你會是大氏有史以來最有作為的君主。」
這番評語讓鷹翼不禁眉飛色舞,「好,你我兄弟同心,定然其利斷金。」
鸞鏡仰起臉。現在失去了光明,白天和黑夜對於他來說,最大的區別就是陽光。
陽光照在臉上、手背上,很溫暖,但是這種熱度卻射不進他的眼中,也照不進他的心裡。
如果鷹翼真執意要帶兵進攻鳳朝,他和九歌將在兩個陣營,壁壘分明。
所幸……自己再也看不到九歌憤怒的臉了,而在九歌的心中,他也會是個不存在於世上的前生記憶吧?
這一戰,會怎樣開始,又會怎樣結束呢……
鳳朝鑾境二年,初春。
大氏國太子鷹翼率重兵,大舉進犯鳳朝邊境。
他這一次來勢洶洶,率軍七萬,涉過兩國邊界昆玉河,大軍長驅直入,五天攻下鳳朝三座城池,而鳳朝這方一直退軍防守,似乎沒有招架之力。
鷹翼對於這樣的戰況非常滿意,他踏進剛剛奪下的蒙城將軍府後,一腳踩在掉在地上的將軍府區額之上,朗聲笑道﹕「無名,你看我的作戰計劃沒錯吧?當初要是聽了你的,搞什麼「一步一緩」,不這樣「貪功冒進」,你想我們現在在哪裡?大概還在昆王河對岸吃烤羊呢。」
鸞鏡平靜地聽著他得意地吹噓戰果,並沒有露出贊同的神色,反倒皺眉分析,「你不覺得這勝利來得有點太容易了嗎?鳳朝可不是一隻羔豐任你宰割。你想想上次你取得這樣戰果的時候,是以多少士兵的死亡做為代價?」
鷹翼臉色一沉,「你就非要撥我冷水嗎?」
「不是潑你冷水,而是好意提醒。」他思索道﹕「鳳朝至今沒有組織一次有效的反攻,各地部隊各自為陣,這太散漫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鳳朝現在無將可派,自然仗也打得亂七八糟。」
鸞鏡張了幾下唇,卻沒有再說什麼,只在嘴角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他沒有和鷹翼說,鳳朝現在的作戰計劃,看起來很「眼熟」。
誘敵深入、退而不檔、示弱屯兵,待時出擊。
這十六個字是當年九歌化名金絹將軍出征前,他為她制定的作戰方案。只不過因為當時領兵的是駱武王爺,且對大氏國的作戰形勢太好,所以這個作戰方案並沒有實行。
如果鳳朝這一戰幕後的指揮者是九歌的話,那現在大氏這種一路凱歌的戰果,就有可能是個詐。
九歌,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嗎?
九歌在兵宮之中全天候坐鎮,她命令下面必須一日三次匯報戰況,不分日夜和將領們商討戰局走勢。
因為宋孟德和吳遷謀逆之事,兵宮中有人對九歌敬畏,也有人對她不以為然,甚至是不滿,但是這一戰開始後,眾人對她又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從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承擔起這麼大的一個責任,而且這樣認真耐心地和臣子們商討作戰計劃,她提出的作戰方案也都令人折服。
「現在敵方連續進攻三日,他們就像是吃到了甜頭的豺狼,若不能整只吞下,一定會心有不甘,所以他們此後幾日應該還會推動進攻速度。叫青山關以南的守軍繼續撤,撤到東越關這邊來,他們就徹底鑽入我們的口袋了。」
九歌下了指示,幾位將軍頻頻點頭,在場的除了兵宮的人之外,還有大氏國以為被棄之不用的宋孟德和吳遷。
原本兩人該接受降級處分,但邊關戰事爆發,九歌遂將他們留下,誠懇請教作戰之術,讓兩位將軍都心生慚愧。
吳遷本就是個實心眼兒的人,當初在朝堂上和她大吵大嚷,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還有活下來繼續為國效力的一天,女皇又這樣謙和容氣,主動道歉,讓他實在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顆忠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而宋孟德最初對九歌能力還抱有一點懷疑,然而幾日相處下來,也覺得她這個女皇著實不簡單,讓他的倔傲也收起不少,主動提出建議。
此刻他發言道﹕「鷹翼這位新太子,不同於之前的太子長空,長空是個剛愎自用,又無雄才大略的人。而鷹翼這人卻很有些手段,無論是陸戰或是水戰,都無明顯弱點,當年他和影子將軍曾並稱大氏國雙璧。」
九歌陡然一震,「影子將軍?」
宋孟德點頭,「微臣曾和陛下提過這個人,就是那個假鸞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