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鏡的事,外界沒人知道具體情形,曾有人試著問女皇,鸞鏡王爺怎麼失蹤了?但她從來沒有給予過答案,外界私底下議論紛紛,傳言甚多。
如今他當著女皇的面再度提起影子將軍,女皇緊繃的唇角讓他隱約猜出了點什麼。
她沉吟半晌,緩緩問道﹕「這個影子將軍……到底是怎樣的來歷?宋將軍能和我說說嗎?」
「其實能和陛下說的,當日在朝堂上微臣也說得差不多了,對於這個影子將軍,外人知道的並不多,我也只是在戰場上和他交過手,沒見過其真實面目。在大氏國,這個人被奉為戰神,據說當年他為太子長空立下不少功勞,但是因為身份不高,所以軍功都歸給了長空。」
九歌不懂,「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又怎麼會身份不高?」
「這點也是個謎,只是聽說而已,否則他不該有個那麼古怪的名字。」
「什麼名字?」
「無名。」
九歌一愣。這是什麼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要接近我?因為有趣?因為想借助我幫助你們大氏人?
她曾經這樣憤怒地質問他,他是怎樣回答的?
不。因為,你是唯一把我當人的人。
她……真是——蠢啊!
被憤怒沖昏了頭,以為他的每句話都是可惡的謊言,卻沒有用心想過,他說的話背後,是有怎樣悲慘的前塵往事。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一個無論做任何事都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功勞永遠是旁人的,罪責卻是自己的,他的人生,若每一日都是這樣,又怎麼能熬得住這二十多年?
瞇上眼,急促的喘息,忍耐著心底泛起的疼楚,甚至忘了周圍還有那麼多的臣子在看著她。
宋孟德猜測著她的心思,過了一會才又試探的問﹕「陛下,您是想找那個影子將軍嗎?」
九歌睜眼,苦笑道﹕「只怕是這輩子也找不到了。」
「倒也未必。」
這句話讓她陡然睜大眼,直勾勾地瞪著他,「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孟德笑了笑,「這不過是微臣的猜測。以前他和鷹翼一起出征的時候,總是一個左先鋒,一個右先鋒。這一回雖然鷹翼沒有安排左右先鋒,但是他的行軍速度和布軍格局,更像是影子將軍無名的風格。」
她雙眼亮起,嘴唇微顫,「那,你們能找得到他嗎?」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有些訝異,「陛下要找他?可是——」
九歌抬起手,制止他後面的話,起身走到他面前低聲說﹕「宋將軍,後面該是你去迎敵了吧?」
「是,微臣要在瘍陽關狙擊敵軍。」
「務必替朕去打探關於這個影子將軍的消息,看他是否在大氏國軍隊之中。」
宋孟德畢竟年紀有了,就算有再多的懷疑困惑也能不動聲色。
於是他躬身道﹕「是,微臣遵命。」
這是九歌這段時間裡第一次看到曙光。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抓住這線希望,哪怕只是海市厘樓的幻夢,她也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鸞鏡的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扁,已經是他記憶中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而九歌,就是這團模糊的影子中唯一清晰的影像。
他還記得九歌的笑,九歌的怒,九歌的淚,九歌的怨。
九歌的一切,都是前塵往事化成的刀鐫刻在他心頭的痕跡,他不曾去擦,不是因為擦不掉,而是只要碰觸就會痛得不能自己,所以寧可讓它殘留原地,痛到麻木。
鷹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無名,你覺得怎麼樣?如果我們走東邊,越過峽泰關,走詭水,然後到達鳳朝皇城的話……」
「不行。」鸞鏡斷然否決他的想法,「峽泰關因為去年被你的部隊騷擾嚴重,今年特別加強兵力,你要從那裡走,必然是場硬仗。」
「真的?」他狐疑地說﹕「可是我派采子去探查,沒有這方面的回報啊。」
鸞鏡淡淡地說﹕「增加兵力的命令是我親自在兵宮簽署的,不會有錯,除非九歌後來改了。」
鷹翼忖度,「那女人不懂軍事,應該不會亂改你的意見。那好,不走峽泰關,你說怎麼走?」
「走西邊。」雖然看不到,但他眼前彷彿就擺著那幅巨大的戰圖。「穿鄧城,過冬山,從泅水過河,就能到達皇城的腹地了。」
「可這條路線會嚴重耽誤時間的。」鷹翼皺緊眉頭。
「去日減少了你硬碰硬的機會,這一路都沒有重兵把守,原本是吳遷駐守鄧城,宋孟德看守冬山後面的瘍陽關,你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這兩處應只是副將留守,不足以與你抗衡。」
鷹翼盯著地圖看了許久,又看著面無表情的鸞鏡,忽然問道﹕「無名,你心中現在還惦記著那女人吧?我希望你這樣的安排不是故意為她爭取時間。」
他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對於一個恨不得我死的人,我若是幫她,就是傻子。」
再想了想,鷹翼終於下定決心,「好!明日大軍開拔,去鄧城。」
鸞鏡表面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卻微微鬆了口氣。這樣……九歌那邊至少可以多出三天的時間調軍迎敵。
全心去幫一個想讓他死的人,他早就知道自己愚蠢至極。
九歌得知大氏軍隊改道西邊進軍的消息時,真是又驚又喜。
峽泰關兵力防守薄弱,從來都是大氏國進犯的重點,雖然去年年底鸞鏡曾經幫她制定要在那裡增兵的計劃,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耽擱下來,東邊戰線就一直是她心中糾結之地,沒想到鷹翼會捨易就難,這不僅為鳳朝爭取的時間,也讓鳳朝在接下來的反擊之戰中取得主動權。
而大氏這個決定,在兵宮內也被眾臣熱議著。
「不是說鷹翼是個精明的人,怎麼會走這一步棋?」
「大概是被之前的一路得勝沖昏了頭吧?」
「還是他們另有打算?得通知宋、吳將軍,千萬不要輕敵。」
「翼隨行該有些參謀和軍師吧?他們也贊成他這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