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默默的望著他,不知為何,他這樣的側面剪影,讓她有一種既朦朧又深刻的印象。終於,他望著窗外的雨景,以遙遠的語氣說:「我們趙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一定要有教養、有氣質的老師,才能教好我妹妹。我絕對不允許那種輕佻、隨便的大學生來教書,那只會帶壞了我妹妹,讓她忘記什麼才是自己的本分。」「噢!」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雨荷卻覺得聽來很刺耳。
「你的教養、學識都還不錯,我可以列入考慮範圍。」雨荷沒什麼好說的,應徵工作本來就是讓人家挑的。
「你一星期來上兩次課,一個月三萬塊夠嗎?」「啊?」雨荷瞪大雙眼,「這……這樣太多了。」才一個大學生兼家教而已,薪水卻比照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這不太像話吧?「沒有人會嫌錢多的。」他的眼裡閃著世故的神色。
「真的太多了,我受之有愧,我只要拿自己應得的就好了。」這一點也是她母親教她的,她母親生前是個最正直的人,她不能辜負母親的教誨。
這時,趙先生終於以一種較為和善的眼光看著她,「你的父母把你教育得很好,現在很少有這樣的年輕人。」「謝謝。」雨荷的雙手在背後不安的扭動著。
「那麼起薪一萬五,等我妹妹有進步後再加薪。」「還是太多了吧?」這樣算起來,她的時薪都快接近一千塊了!
「你有你的清高,我有我的原則,不用再說了!」他的臉色一沉,語氣中有不容反駁的意味。
雨荷還想開口說什麼,卻忍不住咳嗽起來,她對煙味向來敏感。
趙先生眉頭一挑,上前打開窗戶,讓清風吹進室內,把瀰漫的煙霧吹散。「你很討厭煙味?」「沒……沒有,只是有點感冒。」她找了個借口。
「說謊。」他直截了當的拆穿她的謊言,「不過……這是善意的謊言,我想也是你父母教你的吧?」「這……不……當然不是!」她怎麼能說是父母教她說謊的呢?她這時感到呼吸不順、心情慌張,咳嗽得不禁流出了眼淚。
他伸手轉過她的肩膀,低下頭端詳她的面容,發現她眼眶裡含著清澈的淚珠。「這樣就哭了?」他的口氣似乎很不以為然。
「那是……因為咳嗽……」被他這麼一說,雨行突然覺得好委屈。
她那噙著淚的眼眸、噘起的櫻唇,讓他緊閉的唇角突然有了一絲笑意,「你這樣看起來就像那些帶著雨水的荷花。」他……他怎麼說出了這樣有詩意的話?
雨荷抬頭一看,他深沉的眼底好像藏著些什麼,是某種她說不出來的東西。而且……他這樣握著她的肩膀,兩人站得這樣接近,她好像可以聞到他帶著煙昧的呼吸,那種男性的、成熟的、親暱的味道,讓她羞怯得臉都紅了。
趙先生似乎也覺得自己失言了,他立即放開她的肩膀,轉過頭說:「就這麼決定了,下週二晚上七點難時過來上課。」「噢!」她幾乎沒有什麼意識地說。
「有事再聯絡,你可以走了。」他拉開抽屜,拿了一張名片給她,卻不再多看她一眼。「謝謝,再見。」雨荷握著那張名片,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
當雨荷關上書房的門後,不禁倚在門前喘了幾口氣,然後她以雙手拿起名片,看到上面林林總總的一堆名銜,他果然不是個普通人物。
自然,她也看到了他的名字,原來那個讓她慌亂失措的男人叫做:趙哲毅。
★★★
幾天後,星期二晚上,雨荷見到了她的家教學生,趙榕萱。
讓她感到驚喜的是,趙榕萱一點也不像她哥哥,她就像十七歲女生該有的活潑、開朗,聞不出一絲嚴肅的氣息。
「白老師,你長得好像洋娃娃喔!哥說你是混血兒,難怪這麼漂亮!」榕萱以一種近乎崇拜的眼光看著她。
「別這樣說;我會不好意思的。」雨荷一邊微笑,一邊拿出教材。
「你的長髮也好美,唉!我要是可以留你這種長髮就好了。」「現在還有發禁嗎?」雨荷還以為早就已經解除了呢!
榕萱歎了一口氣,「我哥最古板了,他把我送去台北最嚴格的私立女校,那學校什麼都要管,頭髮啦、鞋子啦、指甲啦,甚至內衣都一定要穿白色的!」
「真的?怎麼可能?」雨荷認為學生雖然需要管教,但還是有人的尊嚴啊!
「別懷疑,就是這樣,我在學校被管,在家裡也被管,我根本就是活在監獄裡!」
看榕萱自怨自艾的樣子,讓雨荷十分不捨,「榕萱,你別這麼消極嘛!你想想看,如果你考上大學,學校裡就沒有這些規定,到時你就自由多了。」
「老師,你說中我的心聲了,我就是打算考上一間最遙遠的學校,我不只要在大學裡玩四年,更要離家千萬里,這樣我的人生才會是彩色的。」雨荷聽她說得又傻氣又認真,不禁笑了,「好!那就以考上大學為目標,我們好好來學英文吧!」只過了半個鐘頭,雨行就發現榕萱的程度很差,不!簡直是到了「惡劣」的地步。
「你的英文怎麼會這麼……」「爛?」榕萱幫她接了下去。
「嗯!」雨荷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榕萱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耶!可能是我沒有語言天分吧?我的國文只有六、七十分,英文從來沒超過三十分,但是數學、理化那些科目,每次都考九十分以上呢!」看來她是個數理資優生,卻是個語言障礙學習者,但雨荷並不就此灰心,「沒關係,我們可以用自然的學習法,像常常看英文書、聽英文歌、看英文電影,接觸英文的各種文化,你就會比較熟悉它,也會變得比較喜歡它。」「可是……」
「怎麼了?」雨荷不懂榕萱為何一臉遲疑的模樣?
「我哥哥不會准的!他叫郭管家盯著我,每天只能看新聞節目一小時耶!而且,我哥也不讓我出門,司機每天接我去上學、放學,其他的時間我都得待在家裡,老師,你相信嗎?我從來沒看過電影耶!不,或許……很小的時候著過吧?我也不記得了,總之……那時……我媽還在。」說到這兒,榕萱的眼眶就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