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知今上批閱奏章時不讓人吵,所以等在外頭看狀況呢。」他恭敬地道。
韶明瞭解他這人,所以沒和他閒聊,只問:「有什麼事?」
「沒。微臣想問,今上真的不要禁衛添人?」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原來竟是掌管大內禁衛的人。
朱遠是先帝時期的人了,人不起眼,言行也不張揚,但腦子裡裝的東西可沒比她少。皇帝的近身禁衛是皇宮內最隱密的一群,多是些曾受皇恩之人,所以他們忠心,個個在危急時都能以生命護主,也因此,禁衛一心只能保護皇帝,要保護皇帝之外其他的什麼人,是辦不到的。
韶明秀眉一皺,說:「禁衛目前四十七人,有四十七個人能不問原因馬上就為吾死,這還不夠嗎?」禁衛也多是族傳,家裡有些孩子根本還小,就要他們入宮訓練也太為難,可朱遠近來老是提這事。「你是要吾造多少孽?」她不悅。
「最近畢竟不比以前。」朱遠含蓄地說。
韶明豈會不知他意指什麼。最近這一陣肅清,惹惱多少人,希望她最好明兒個就得病暴斃的人大概可以排到邊境了吧。
韶明果斷地手一揮,沒得商量道:「吾說不添人就不添人。此事別再問了。」她要處理的事情多看,沒有這一件。
朱遠也沒什麼反應,好像只是來隨口問問,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御書房內又只剩她一人。
她又盯看左邊瞧了。一察覺,她再也看不下奏章了。
韶明忍不住伏身,用額頭抵著桌上交迭的雙手。
她是累了。身體累,心更累。
原以為眼不見心就淨,卻斬不斷綿長的思念。到底要如何,還要過多久,她才能不再想起景沖和呢?
有腳步聲,韶明抬起臉。
一人氣喘吁吁地快步走了進來。她想,她一定是太累了,或者太思念了,不然怎麼可能?
在看清對方的臉時,她瞪大了雙眸。
景沖和!
第7章(1)
景沖和白日馬不停蹄,趕回京城只花了十七天。
在凌霄城門,他卻不得其門而入。
「景沖和?那是誰?我再說一次,沒有官牌不給進!」門口的侍衛非常盡忠職守,生怕稍有不慎,嚴苛的女皇就會降罪。
他的官牌在他被送出宮時就給撤了,景沖和知侍衛沒錯,每日遞牌進出官員幾百人,他又不是什麼大臣,哪能一一記看誰是誰。
從沒想過皇宮竟然是如此難進,他在宮中沒有熟識的官員,要怎樣才能見到韶明?難不成要等韶明又上街而他又能巧遇的那一天?
佇在朱雀門旁,景沖和注視看宮殿,明明想見的人就已在眼前,卻竟是如此困難!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停停。」一輛紅頂馬車從朱雀門出來,在經過他身旁時,裡面傳來叫停的聲音,一名老婦掀開簾子,指著他說道:「咦?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誰來看?」是蘇嬤嬤。
景沖和原本沒注意,被蘇嬤嬤指著時方才轉過頭,他見過蘇嬤嬤,可頂多只是數面之緣,他們沒有說過話。
「在下景沖和。」他對蘇嬤嬤道。
「是了,我認得你的臉,你先前常跟今上在御書房裡讀書。」蘇嬤嬤眼睛一亮,拉看他的袖,說:「你來見今上嗎?好、好!快去見!」
蘇嬤嬤人老,可心是雪亮的,她從小帶大的孩子,有些什麼,她多少還是看得出的。
可以跟韶明日日在御書房共處,那是從來沒有人有過的,那點女兒家的小心思,她知道的,蘇媳婕草韶明當親生女兒看待,沒想為何景沖和忽然不見了,只知自從景沖和消失之後,女兒每天不好好睡覺也不好好吃飯,很是心疼她最近國事繁忙累極了,而女兒的心上人來了,當然是要見上一見,最好還能讓她歇息歇息。
「我……」
景沖和還來不及講他沒有官牌之事,一旁的侍衛便插嘴道:「不行!」
「什麼不行!」蘇嬤嬤聲音比他還大。「嬤嬤說行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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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我擔看,你這小兒莫要阻撓月她中氣十足地喝看,威嚴極了。
她在宮裡服侍皇帝一家子數十載,從少女到白頭,哪個敢跟她端資歷?侍衛雖不認得景沖和,卻識得她,有幾次還見韶明親送她出來。
再不敢不識相,侍衛讓開身,低頭行禮道:「奴才有眼無珠!」
蘇嬤嬤這才瞼色和藹下來,轉頭對景沖和道:「好了,跟嬤嬤來!」
景沖和真不知是該跟這個老婦道謝,還是對侍衛致歉,他只能作揖行個禮,隨看蘇嬤嬤進宮。
可以見到韶明瞭!他的心跳得急,靜不下來,他也不知為何如此,只是想快些見到她。
來到御書房前,蘇嬤嬤命宮女退遠一點,不要打擾,這才道:「你去吧。」
「甚謝。」景沖和一拱手,快步地走過長廊,踏進御書房。
韶明坐在案前,晶瑩的眼眸正注視看他。
僅只是幾十天的分離,相同的景物,相同的人,可一切卻是如此地不同。
景沖和喘著氣,站定在她面前。
好像一切都靜止下來了,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什麼都不存在。
韶明離開桌案,緩慢地走近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的臉,然後好細好細地,專注地看著他。
景沖和不知她什麼意思,只是她的盯視教他無法移開眼,他也同樣地看她,低聲道:「我……回來了。」
這一言,讓韶明猛地清醒過來,原來並不是她累到腦袋不清楚,也非太過思念而產生幻影。這是真的景沖和,活生生的,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簡直大怒!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門她嚴厲氣憤地質問。
雖然她如此生氣,不過景沖和倒是靜下心來了。
「……一言難盡。」他籠統地回答。
什麼一言難盡(韶明氣得七竅生煙,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暴露出真意過了,可現下她實在是忍不住。
她花了多少心思,下定決心,把他送走,越遠越好,可他卻又自己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