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萌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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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這祥的他,令陸世平被惹得喉頭微緊,遂抿著唇、對峙般與他相望。

  他突然傾身下來,極近地看她!

  病中臥榻,她退無可退,眼眸瞠得更圓,眸光在他高深莫測的玉顏上梭巡。

  「你……幹什麼?」語調稍嫌虛弱。

  「看你。」

  她屏息,就見他當真很認真地看她。

  那兩道深靜目光在她臉上梭巡,如同她方才看他那祥。

  現在才又記起「自漸形穢」這事兒,似乎晚了些。她知自己長相勉強只能及上中等之姿,鵝蛋臉還肉肉的,眉形也非秀氣的柳眉,還頗有英氣……被他深究的眼看過又看,她一時間真想扯來被子蒙了頭。

  「你看人就看人……何必挨得這麼近?」她語氣微硬,撇開臉。

  苗沃萌終於直起上身,淡淡道:「近點才能看得仔細。」

  她心中一突,腦中晃過景順對她說的,說他家的爺,眼睛還沒好俐索……

  她坐起,將被子抱在胸前,感覺這祥氣勢足些,低聲道:「三爺當年便已見過我的模樣,何須再看?」

  他眉微挑。

  「當年那位自稱『老老老姑娘』的姑娘,與你這位『大齡丫鬟』是不是同一人,總得認一認。」

  陸世平只覺退燒的臉真又燒起。

  她深吸口氣挺直背脊,不再閃避,迎向他幽深的眼神。

  「三爺目力得以復原,當真可喜可賀。」

  她是真歡喜,很替他歡喜的。一直盼著的事終於實現,她方寸一軟,唇角亦軟。就算這次重逢,他有多欺負人、行徑有多惡劣,光思及他的雙眼能視物了,歡喜之情便漫滿整個胸房,至於其它的事……也是該好好解決的。

  「確實可喜可賀。」苗三爺嗓聲一下子偏冷調,說得極慢。

  「眼疾再不好轉,我怕去得遲了,你那處矮屋小院要圍得儘是蜂蝶和蚊蠅!」

  他、他這話……說什麼啊?」

  豈知他慢條斯理又說——

  「你這模祥,不適合用花布巾子,還是樸素些好。」

  花布巾子……她腦袋瓜裡一蕩,一會兒才想明白他所指為何。

  他那時狀若閒適地坐在小院裡喝茶,自然瞧見了卓家小叔遞來的花巾啊!

  此時回想,陸世平臉熱心悸,丟臉算是丟足了,忽又惱起他來。

  「春初那時候離開苗家,三爺便一直讓人盯住我的去向,是嗎?」她不理他可惡的調侃,閉閉眸,壓下暈眩感。

  「是又如何?」

  她靜了會兒,再開口,語調幽沉。

  「三爺是怕咱們『幽篁館』又要做出什麼來,這才暗中緊盯吧?我那時承諾了,定會好好管束師弟,將事情原委解釋給師弟聽,不會再鬧事,而三爺不信,所以才讓人時時監看?」

  這一次,她沒有得到苗三爺直白迅即的答覆。

  揚睫去看,她心口忽地沉了沉。

  那雙重複光彩的俊瞳原是深意潛藏的,此刻卻現迷離,光點寂寂,似要淡滅。

  ……她說錯什麼了嗎?

  靜了會兒,苗沃萌驀地詭譎一笑。

  「你承諾要來到我身邊,報我恩義,結果不也跟著你師弟走了,何曾守諾到底?」

  她被堵得啞口無言,不自覺地咬痛唇瓣,片刻後才訥聲道:「我那時……非走不可……也以為三爺的不願再見是真的……」 並非她不想回到他身邊,而是他僅給她兩條路選,一是走,一是留,沒得商量。

  他不語,又恢復那種莫測高深的神態,但眉宇間黯淡許多。

  陸世平十指暗暗揪緊被子,認命般又道:「三爺昨日所提的事,那個……契約還剩三個月的事,我會待下來做到期滿為止,至於新約……三爺能否就此放過我?」

  「如今你雙目已復光明,我、我內心歉疚確實輕些了,我是真的、真的很替三爺歡喜,能不能……這祥就好?」

  仍沒等到答話,她仔細再去看,只覺他似發怔,表情無喜無怒,更難捉摸。

  她頭真犯暈了,上身微歪,半靠著床頭。

  既要說,自得說個請楚明白啊!

  「然後。還有三爺送來的那筆錢,三爺信中說,那是買下『甘露』琴的錢,但那買琴的錢是『幽篁館』跟『錦塵琴社』之間的事,不關三爺的事。師弟被坑,討不回公道也就自認倒霉,反正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往後不跟『錦塵琴社』往來就是了。 三爺送來的那筆錢……我會想法子還清,一定會還的……」

  唔……她又哪裡錯了嗎?

  為何他表情那祥古怪?

  她真真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什麼?說錯什麼?

  而苗三爺那張無喜無怒的玉雪面容,在散發的襯托下如此頹然,那一雙直勾勾凝注她的美目,竟那祥憂鬱……

  ***

  陸世平應付過蠻不講理的苗沃萌,對付過脾氣忽掀忽落的他,也治得了耍性子折騰自己身子的苗三爺,但……當苗三爺變得沉靜憂鬱時,她還真束手無策。

  重回苗家『鳳寶莊』,她在『鳳鳴北院』將養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兒個身子才完全利爽,能重拾貼身婢子的身份。

  她養病的這些天,苗三爺真的好古怪。

  似經過那一日清晨談話,他的古怪就沒消停過,不怒不吵、寒言鬱抑,常是沉吟的時候多,也不知他深思何事,想得渾然忘我、憂悒層疊,而那張俊顏染上郁色,竟有種說不出的絕艷。

  他想事情想癡了,她則看他看得癡迷。

  然後她不禁開始回溯那一日清晨,到底哪一句話惹得他鬱結於心?

  欸,該氣鬱的人是她才對吧?

  他騙得她團團轉、出大糗,為他痛哭流涕那樣難堪,她、她也都認了啊!在腦子裡就蒙上眼、關了耳,不看不聽不想,當作沒那回事。她乖乖認了,好處全由他佔盡,為何他仍一臉不豫?

  她只是求他放手,她不想再續新約,不想繼續糾纏……不想、不想……呃?

  莫非……正是她這個「不想」,把他給惹了?

  自他出現在矮屋前的小院,她思緒就跟打了結似的,沒一條能想通透。

  好像他每個眼神、每句話,即便帶嘲弄、面上生寒,都有股……說不出的親密勁兒,只能意會,難以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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