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萌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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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陸世平聽著,雙眉愈挑愈高——這男人,到底盯住她多少事?

  耳中隆隆作響,突然響起他那一句——

  我跟你的賬,還得慢慢再算。

  當時她不很明白,現下終於摸出點頭緒了。他、他根本沒想放過她!

  不等她再多想,太老太爺已一骨碌地從軟榻上彈坐起來!

  「露姊兒!」老人家雙目炯炯有神,聲音洪亮無比,衝著她揚聲。

  「你做了那麼多木盒子,那麼多款木盒子,你怎地沒說?你怎都不說啊?你明知咱就愛看你做那些木頭玩意兒,你還藏私了!做出好東西也不拿來給咱瞧瞧?你這祥對嗎?啊?你想想,這祥對嗎?」

  老人家瞬間生龍活虎,只差沒撲過來抓她肩頭搖晃。

  暈茫暈茫的,陸世平覺得自己似被解了圍,又覺自己像被陷害……

  最後還是陸世平答應會製出成套的大小木盒奉上,老人家才消停下來。

  被苗沃萌帶出『松柏長青院』,來到院外的太湖石園,陸世平覺腦袋瓜被老人家鬧得還有些發昏。

  此時兩竹僮請示過主子之後,已奮力邁著短腿跑開,打算去前頭請馬伕大叔先行套車,太湖石園裡只剩下她與苗三爺。他突然站定,她也跟著佇足,離他約莫有兩步之距。

  他旋過身,她揚起臉定定看他,心裡一時間百味雜陳。

  「三爺今日要出門?」滿腹疑問,最後卻只能問些無關緊要的。

  苗沃萌點點頭。

  「要上一趟『鳳寶莊』的琴館赴約。」

  「好,那我去取琴——」

  「你不必跟來。」他淡淡截斷她的話。

  「今日與我有約的是林閣老家的家眷,一對一的論琴切磋,不是成群的小琴徒,有小夏和佟子足能應付。你回北院再歇一天吧!」

  他目光微斂,眉宇間猶染輕郁,秋光浸潤下,玉顏似更削瘦。

  陸世平兩手又悄悄絞握,一是因他鬱鬱寒歡的模樣,二是為了他口中所提的那位閣老家的家眷。

  大繡莊的管事大娘不都說了,林閣老家的嫡孫女才氣驚人,因仰慕『八音之首天下第一』的苗家三爺,特意攜琴上苗家琴館拜會。

  他與那位林家小姐在琴館樓上會面,還相處了好些寸候。

  「三爺覺得林閣老家那位家眷……很好嗎?」話一出,才覺喉中泛酸,她心裡苦笑,十指絞得更緊。

  苗沃萌似沒料到她話會轉到這上頭,先是一怔,斂下的目光又靜靜移向她。

  「嗯!」他頷首。

  陸世平略僵笑語:「……能被三爺稱好的人,那、那當真是好的。」

  「苗家收到『幽篁館』投來的拜帖了。」他忽然天外飛來一句。

  這會兒換陸世平一愣,揚睫又定定看他。

  依舊分辨不出他的心緒起伏,只知他為著某事不痛快,整個人一直陷在某種掙脫不開的沉鬱氛圍裡。不張狂、不野蠻、不拿主子勢頭欺壓人,這種孤傷自愁的面貌,絕美得惹人心驚,也讓她很憂鬱啊……

  「師弟和師妹知我在此,自是想過來探探,又或者接我回去。」

  「嗯。」他又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她微露笑,故作輕快道:「我會留下,至少得待到三年期滿,待師弟和師妹上苗家『鳳寶莊』拜會,我會跟他們說明白的,三爺無領多慮 我——」

  「你師弟……如今仍想遵照你師父臨終前的意思,娶你為妻嗎?」

  話被截住,陸世平唇仍啟,兩頰忽現淡暈。

  見他突然撇開臉,耳廓明顯泛紅,喉結還上下滑顫,她一顆心亦跟著顫動。

  經過幾個呼吸吐納,那張俊龐復又轉正,面對她問——

  「你雖寶貝師弟,可並不想嫁他,是嗎? 」

  她喉頭忽而發緊,因他專注執拗的眼神,還有話中那抹欲掩不能掩的緊繃。

  他眉色微凜。

  「……不是嗎?」

  「是……」她喘息般吐聲。

  「我不想嫁給師弟。」

  他繃凜的五官瞬間冰融,如春陽裡的融雪,雖未笑,眉睫已軟。

  她差點又看癡了,兩手暗自攥得生疼。

  「三爺這麼問,有什麼事嗎?」

  「我幫你想到一個『釜底抽薪』之法。」他嗓音仍淡,持平。

  「嗯?」迷惑眨眸。

  「你師弟等著娶你,你把自個兒嫁掉,他自然娶不到你。如何?」

  什、什麼?!「把自個兒……嫁掉?」

  他朝她踏近,又很克制地頓下腳步,眼底跳動火焰。

  「你可以嫁我。我陪你演這場戲。如何?」

  他淡淡然的「如何?」就像一把鼓槌,狠狠擂響她耳鼓,重敲她心田,她整個神魂被震得不住地顛,腦子裡一片空白。

  苗沃萌卻是道:「你可以好好想想,想通了,知會我一聲。」

  將她弄到怔愣說不出話,他連日來的沉眉郁色似乎消散不少。

  他沒碰她、沒逼她、沒凶她,只拿深淵一般幽靜、流光一般溫亮的矛盾目光直勾勾鎖住她。

  好像他內心其實很沉、很穩,經過這些天的斟酌,可以很平靜地提出自個兒的建言,還能等她仔細考慮。

  他暗自深吸口氣,微揚薄紅俊臉,很淡定般轉身離去,獨留姑娘在原地繼續發傻。

  ***

  陸世平差點化作石園子裡的一柱太湖石。

  她都不知自個兒定住多久,還是『松柏長青院』內的婢子路過時見著她,過來喚了幾聲,才把她飄到天雲外的思緒扯回。

  她回過神,始作俑者苗三爺早已飄然走遠。

  她下意識往『鳳鳴北院』走,一路只覺足尖彷彿未能著地,最後如何「飄」回北院的,她也沒去留心。

  走過院內那座荷花小池上的廊橋時,她身形突然頓住,停在小小拱橋上,僵化的腦袋瓜此時回了溫,勉強能扯動幾縷思絲。他到底在鬧騰什麼?

  她渾純內心像似透亮了些。

  他想向她討什麼抵債?

  她模糊間似瞧出一點端倪。

  她護著師弟,他怒不可遏。

  她與他重遇後,他陰晴不定又彆扭至極。

  她不願再續長約,求他放手,他憂鬱自傷。

  然後,他說,他可以陪她演戲。演一場「她嫁他為妻」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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