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母后的話,太子已經無礙。」
「是嗎?」她唇角微掀,狹長美眸微瞇著,沉默半晌,就在梁歌雅以為她以無聲下達逐客令時,她又道:「他的名字,是本宮取的。」
「母后?」她詫道。
「當初慶王爺出生時,皇上替他取名為太一,乃為太帝一意,彷彿已有意立他為太子,所以當九蓮出世,本宮堅決替他取名……四星九蓮,天子之尊,成為本宮的兒子,他是注定要當皇帝的。」
聽至此,梁歌雅抖著心間:「那麼,母后可知道太子可能不是太子?」
晏皇后面容無一絲變化。
「從孔貴妃那兒得知的?」她知道孔氏出了事,在急惱之下,孔貴妃若道出此事,倒也不令人意外。
「是。」
晏皇后思索半晌,輕聲道:「告訴太子,他所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
梁歌雅驀地抬頭。
「母后,在你心裡,他是你的兒子嗎?」母后如是說,豈不是意謂著她已經除去楚蟾捷。
也就是說,她打算永遠守著這個秘密,她選擇保護九蓮?!
「不管身世,他永遠是本宮的兒子。」
「就算他斗倒晏氏一派?」
「晏氏一派仗著本宮為非作歹、貪贓枉法,本該除去,如今趁勢一併扳倒孔氏一派,他日等他登基,朝堂才能重整,不再有外戚掌權干政,他這皇帝才能掌握實權,他才能高枕無憂,這做法甚好。」
梁歌雅聽得一愣一愣。她以為活在後宮的女人莫不是在為自己、為家族打算,沒想到皇后如此明理而大度。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對他下毒?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計謀,為除去皇后,他不擇手段到用己命為賭注……他簡直是瘋了!
「難道母后早猜到一切?」她忍不住脫口問。
因此她才不替自己辯解,順勢而退,就為成全他?!
如此隱晦,就算被誤解,就算被欺凌,她都吞下了!
也許皇后是因為曾經傷害過他,想要彌補他,可要是一點疼愛之心也無,她真有必要讓自己委屈到這個地步?
一旦進了冷宮,想再回長生宮談何容易?
晏皇后垂睫不語,好半晌聽到外頭的落雨聲,才淡聲道:「回去吧。」
注視她半晌,梁歌雅跪下朝她一拜。
這一拜,是代替九蓮的道歉,如果可以,她定要九蓮將皇后帶回長生宮不可。
「歌雅告退。」她噙著鼻音道。
回到東宮,她沒進灼陽殿,而是回了自個兒的玉輝殿。
她傳了話,太子回來,不允他進殿。
「太子妃?」蘇璘不解極了。
她冷著臉,不再開口。
她需要幾天的時間讓自己冷靜,現在,她不想看見他!
第十一章 皇家有喜事(1)
當晚,巳九蓮興匆匆回到東宮,卻沒在灼陽殿找到梁歌雅,於是走了趟玉輝殿,豈料竟被蘇璘擋在殿外。
「歌雅不見我?」他詫道。
「太子妃見過皇后娘娘回來後便這麼吩咐。」蘇璘面有為難地說。
「她為何去見母后?」心一顫,他有股不祥的預感。
「……太子妃說要替皇后娘娘洗刷冤屈。」
大致猜出是怎麼一回事,巳九蓮閉了閉眼,沉聲道:「退下。」
蘇璘隨即跪下。
「殿下,太子妃的氣色極差,奴婢要找御醫,她不肯,她那模樣……還請殿下先回灼陽殿,明日再來吧。」
他沉斂眉眼。這事要是不在今日說個明白,拖下去,難保不會出事。可他也不願逼迫歌雅,那麼他還能怎麼做?
轉身走出殿外,持祿正打著傘等他,他走入雨中,推開持祿遞上的傘。
「殿下。」持祿不解地又遞上傘,卻再次被他推開。
「退下!」他怒聲道。
持祿不敢再向前,連忙進殿找蘇璘詢問是怎麼回事。
巳九蓮抬頭看著從天而降的雨。
映著殿外燈火,雨水彷彿流光般灑下,然而,雨滴冰凍如雪,凍進骨子裡。
歌雅……她允諾要當他的棋子的。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發現事有蹊蹺,但她知道他中毒一事有異是事實,否則她沒必要去見皇后。
刀卜麼,歌雅想怎麼做?
向父皇道出實情,好毀去他最後一步的計劃?不,她要是打算戳破他,早去找父皇了,既沒這麼做,就代表她還記得對他的承諾。
明知道他欺騙了她,她還是想保住他的。
因為,她愛他。
因為愛他,所以她不會背叛他,然而這對善良的歌雅而言,心裡又承受著多少煎熬?
就算是素昧平生的人,她都能伸出援手相助,更遑論她見過了皇后的處境?
她痛幾分,他就淋多久的雨,直到她氣梢。然後她不可以再氣他,她必須繼續愛著這樣的他。
所以老天啊,再多下一點雨,熄滅歌雅心中的怒火吧。
梁歌雅疲倦至極,可一閉上眼,她就想起皇后。
想起那情冷蕭索的冷宮,想起皇后為巳九蓮所做的一切,她的心就悶悶地疼著。從小爹就教她公平正義是為人處世的準則,但她明知道有人犯了錯,卻無法指責,甚至不敢戳破他。
她的心裡被迫藏了秘密,她被迫成為共犯,卻無人能訴說。
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外頭傳來腳步聲,一會便聽到蘇璘急切的聲音。
「太子妃睡了嗎?」
「被你這麼一擾,我要怎麼睡?」她沒好氣道,掀被坐起身。
「有事?」
「太子妃,太子他……」
「我不想見他,要他走。」她冷聲道。
「太子妃,今兒個風寒雨凍,殿下已經在殿外淋雨一刻鐘,身上早濕透了,再這樣下去,不病倒才怪。」持祿在門外央求著。
「求太子妃見見殿下吧,別讓他繼續在那兒淋雨。」
梁歌雅哼笑了聲。
「苦肉計嗎?」除了自栽,他還會自殘……不都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
「太子妃,你怎能這麼說?殿下是真的站在殿外淋雨,殿下看起來很傷心,就因為太子妃不肯見他,他……」
「下雪了。」
持祿的話被蘇璘給打斷,接著是更為焦急的求情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