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姑爺聽完聖旨,本不打算遵命,可賀家少爺問他要不要把方寡婦給請來,讓大家來議議,小姐能不能嫁給他這等人品?
「聽完這話兒,新姑爺臉色鐵青、頭也不回地跑啦,然後賀家少爺一聲令下,花轎往回頭走,小的看得心裡道打鼓,趁方才賀家讓擎曦少爺和小姐拜堂的時候,奴才悄悄脫隊,溜回來向老爺享事。」
拜堂?!賀擎曦、好敢!后羿怒急攻心,一時間,竟然頭暈、站立不穩,予恩連忙過來攙扶。
他氣得道喘息。誰說賀擎曦可以和予月拜堂的?他這個當爹的又沒點頭答應,誰能娶他的女兒?就算是皇帝,難不成還能強搶民女!
懊死的,若不是多年來,幾個兒子仰仗了賀家栽培,賀擎曦那事兒早就讓他翻臉了,沒想到他不追究,賀家竟然得寸進尺。
「這門親事我不允,打死都不允!」后羿手臂一甩,予恩差點兒就受了內傷。
「去,去把予月給我帶回來。」
「阿爹,您別生氣,我馬上過去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予祥說道。
「去!予恩、予廷、予博、予青通通去。把我的話帶給賀老太爺,就說我們後家女兒是寶貝、是珍珠,絕對沒有嫁人當妾的道理,想娶予月,叫賀擎曦去作他的白日夢!」
阿爹發話,幾個兒子一起出門,孫沅沅不安地向丈夫望去一眼。她明白丈夫心裡的難受,這一年,對他、對予月、對整個後家都不容易過。
婆婆去世,予月失憶,最親的兩個人分別出事,而賀家分明於後家有恩,卻必須做出一刀兩斷的決定,唉……
孫沅沅想起予祥剛把失憶的予月給帶回來那天,丈夫暴跳如雷,扛了幾箱黃金往賀家送去,他咬牙切齒,對賀老太爺說到:「老太爺對後家的恩惠,后羿這輩子是還不了了,幾箱黃金聊表心意,若是還不夠,下輩子做牛做馬,后羿親自還上。」
三個叩首後,他把正在上學的予廷、予博、予青給領回家。
他關起門來、嚴令警告,後家人不得與賀家人聯絡,路上碰面,也不得交談,若是予月失憶的事情傳出去,五個兒子全罰,一人五十大板,若是打殘了,就當命定。
她和婆婆明知道,擎曦的事怨不到整個賀府頭上,但丈夫那麼生氣,誰敢勸?
何況女兒還病著呢,家裡都沒時間應付了,哪還有心思挑惹他。
就這樣,后羿想盡辦法把予月嫁出去。
婚事並不順利,但他越戰越勇,一次比一次更積極,他說服她,說予月嫁人之後,心思自然會放在丈夫身上,日後再生下幾個孩子,就算哪天想起過去的事兒,也不至於太傷心。
這說法對不對,她沒有太大把握,但回想女兒失憶前的傷心、消瘦,她的確捨不得,於是勉強同意丈夫的作法。
上個月,婆婆過世,才看好予月和王秀才的八字,丈夫就急著讓女兒在百日內出嫁,明知道王秀才肯同意這門親事,與他們給予月的嫁妝多寡有關係,但他就是迫不及待。
后羿在廳裡走來走去,像無頭蒼繩似地急得團團轉,但轉沒幾圈,他便等不及了,一甩袖,就要往賀府去找人。
孫沅沅攔在前頭,對他說:「你先別心急,幾個孩子都大了,他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何況賀家是怎樣的門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相信,他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來,放心,予祥他們一定會把予月給帶回家的。」
「你確定賀擎曦不會做出格事?那年,他口口聲聲要娶咱們家予月,還同我約定,考上狀元便上咱們家提親,結果咧,他轉眼跑去求聖旨、娶郡主,他還敢嫌人家王秀才的人品差?他自己的人品又好到哪裡去!!」他暴跳如雷,每個句子都轟得她耳膜轟轟作響。
她歎了口氣,倒了杯茶遞給后羿。
「你先平心靜氣,聽我分析分析,若是我說得沒道理,你再反駁我,若是我講得有理,你且聽聽。
「當初,我讓你派人探聽那個王秀才,你也不肯,只一心急著在阿娘百日內把予月給嫁出去,還說人家有功名在身,是個有腦子的,不會壞到哪裡去,可……如果他不是作賊心虛,憑什麼擎曦幾句話,就能教他知難而退?他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怕被人知道。」
孫沅沅句句在理,堵得后羿無話可駁。
見丈夫不語,她續道:「你老說讀書人和你這種大老粗不一樣,可哪裡不一樣啊?在我看來,你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你心有正義、有憐憫,你知廉尚恥,崇禮重義,你比從小在書堆裡長大的寶親王,不曉得好上幾百倍。」
妻子的誇讚,梳順了他的毛,唱口茶,后羿壓下心中怒氣。
孫沅沅見狀,繼續往下說:「我也氣惱擎曦,想當初,他是怎麼待咱們家予月的,怎地就翻臉不認人了?別說你不肯把予月嫁進賀家,即便是我,他要是拿不出好說法,你以為我就肯嗎?錯!我寧可進京告御狀,也絕對不把女兒的幸福當成遊戲耍。」
后羿點頭,眼角微彎。很好,沅沅是站在他這邊的。
「你常常對我說,當今皇上是如何如何的好,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懂得朝堂之事,可既然皇上是個明理人,自然不會糊里糊塗頒聖旨、亂點鴛鴦譜,男婚女嫁這種事,關乎著兩個男女的一生,何況咱們家予月又不是什麼郡主公主的,怎麼就入了皇上的法眼,你不覺得其中有異嗎?」
「說不定是賀擎曦去求來的。」他回道。
「那不就更奇怪了?當初予月想嫁給他、他不願意,才短短一年時間,他又去求來聖旨,那不是多事嗎?
「如果說擎曦是個傻子,我還相信他會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可他偏偏是個聰明、精於謀劃的人,你前幾日不是才忿忿不平,說他一個嘴上無毛的傢伙,憑什麼被封為天下第一商?那名號可不是他自己封的,若沒有幾分能才,百姓會這般看得起他?所以這樣的人會做這等蠢事,你難道不好奇,背後有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