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沅沅的話說動后羿了,他平息下胸中債慨。
營商多年,再不濟他也學得幾分商人精練,他定下心,細細尋思妻子的話,試著找到合理解釋。
聖旨在手中翻來履去,予月讀過好幾遍。
看著眼前的男子,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嫁給他?
她同意,他長得很好看,是個丰神俊朗、俊逸非凡的男子,他的氣度不同於一般,並且能讓皇上為他下旨賜婚,他定然不是個普通男子,以世俗眼光而言,嫁給這樣的男人絕對比嫁給王秀才要好上許多倍,只是她不明所以地……心慌。
說不清楚心底那股騷動,她分明不認識他,可就是對他感覺熟悉,彷彿他們真的曾經在一起。
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那個車她有婚約的王秀才,竟連半句話都沒留,就將她拋下,讓她連喊冤都沒機會。
忍不住地,予月看看「賀大人」再看看「太子哥哥」,然後問第十三遍,「我們……真的認識?」
「何只認識,我們從小就約定好,長大後要成親的!」擎曦急急回道。
他真的不知道予月會將他忘掉,二伯說予月從京城裡回臨州後,後老爺抬來幾箱黃金,對祖父叩頭後,兩家再無聯繫。
二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卻是心知肚明,他以為予月生氣了,決定斷絕兩人關係,卻沒想到,她竟是失憶。
「你沒有說謊嗎?」
尹泰擠過來擂話道:「這點我可以作證,予月妹妹,那個時候擎曦提起你時,滿臉的幸福,你靠在他身邊小鳥依人,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他一心一意在等你長大。」
「既然如此,過去一年,你在哪裡?」予月一句話,問得擎曦語塞無法回答。
尹泰無奈地朝他搖頭。這人明明比誰都精的,怎麼會打從知道予月失憶那一刻起,整個人就傻得嚴重。
「不就是被壞人給抓住了嗎?他分不出身來找你,你阿爹不明就裡,誤以為他拋棄你了,就四處替你尋親事兒。」
「是啊、是啊,予月姊姊,你阿爹氣恨我們,我想上門尋你說話兒,後老爺都不肯。」思芹接住她的肩膀解釋。
「沒關係,總算是好事多磨,你們能夠在一起,是再好不過了。」賀二夫人握起她的手,眼底儘是感動。
「姨,你都不來,我們好想聽你說故事。」
「姨,你不想媛媛嗎?緩媛好想你。」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圍在她身邊,拉著她的大紅嫁裳。
「丫頭,過來爺爺這裡。」
賀老太爺向予月招手,她下意識走近那位看起來很親切的爺爺,他上上下下打量她,眼底閃閃地、泛起可疑的紅光。
「好丫頭,總算是雨過天晴了,記不記得,有一回你說你不嫁擎曦,爺爺惱了你好久,你又急又擔心地直跳腳,逼著擎曦替你想法子逗我笑?」
她搖搖頭,不記得。
「爺爺明白你阿爹心中有氣,可那些全是誤會,你阿爹脾氣硬,定還要信上好一段時日,問題是你祖母的百日轉眼就到,若是你不快點和擎曦成親,就得再等上三年。
「擎曦從你八歲起就開始等,到現在已經等過八個年頭,你不心疼他,可不可以心疼心疼爺爺,若是爺爺兩眼一閉、雙腳一瞪,心裡不知道有多少遺憾。
「予月,你同擎曦拜堂吧,爺爺在這裡立誓,日後擎曦若敢做出半分對不起你的事情,爺爺死了,不上西天入地獄,爺爺給予月贖罪去。」
那道聖旨沒本事壓迫她拜堂,但她被這一大家子人給合力感動、說服了。
於是,予月重新掩上紅蓋頭,在禮官的唱和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後,送入洞房。
彩玉在精誠居裡,笑臉盈盈地等著予月。
予月姑娘是賀府早就認定的媳婦,只是誰也沒想到少爺會演上那樣一出,當初聽見她落水的消息,賀府上下多心疼難過啊,如今吶,總算是撥雲見日。
彩玉笑得闔不攏嘴,若不是身會有別,她早就上前重重地抱上予月。
「予月姑娘,不、不,我該喊您一聲少夫人了!真好啊,打您小時候起,咱們就等著這一天,若不是出了些波折,說不定,您早就替擎曦少爺生下小主子了。」
「你也認得我?」予月訝異。
「認得、認得,自然認得,你小時候天天往賀府跑,與咱們擎曦少爺出雙入對的,滿府下人瞧在眼裡,都想著這樣一對璧人,就該成就好事。」
予月確定再確定,擎曦並沒有欺騙自己。
突地,腦子裡閃過她在花轎裡,問他「這位會子,我們認識嗎?」時,他一個踉蹌,從馬背上摔下地,揚起漫天灰塵的清景,她就忍不住發笑。那時,他是怎樣的心焦吶。
「少夫人,您先換下衣服,擎曦少爺等著帶你回門,向後老爺告罪呢。」
憂了憂眉目。阿爹、阿娘若是知道花轎又折回來,定是要擔心的吧!點點頭,她讓彩玉服侍自己將嫁衣換下。
彩玉打開衣拒,予月看見滿櫃的衣服。
「這些衣服是……」
看彩玉從中取出一套上窄下寬銀月色曳地長裙,舒廣袖,長裙膝蓋以下繡滿怒放新梅,腰帶綴著琥珀,她從沒見過這樣華麗精緻的衣衫。
「一個月前,擎曦少爺寫信回臨州,提及向皇上求取賜婚之事,府裡便開始張羅少爺和少夫人的婚事,傢俱都是現成的,只有您的衣裳是命繡娘連夜趕出未的,頭面配飾也做了些,不過我手上拿的這套,原是少爺為您及笄禮時給備下的。」
在彩玉的服侍下,予月換好衣服,打開門時,看見擎曦等在外頭。
他進屋、兩眼緊緊盯住她不放,他一笑再笑、笑不止,笑得她尷尬不已,可是他滿足,因為他的小涼席又回到自己身邊。
「過來。」
他朝予月伸手,她猶豫地望著那隻手。
是害怕嗎?擎曦心疼,走上前,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歷經那樣的事兒,任誰都要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