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聽說程太傅心情不好,特來問候一聲。對了,我還沒吃早飯呢,在你這裡吃幾個包子,你應該不會說不行吧?」顧芳華將他桌上的書本掃開,把包子往他桌上一放,「你們家門口的這家蟹黃小籠包可是我的最愛,要不是為了買它,我也難得來你這。」
「吃貨就是吃貨。」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赤手抓起包子就往嘴裡放的她,「你來我這裡的目的該不會就是為了吃包子給我看吧?」
她一邊咀嚼,一邊含含糊糊地說:「聽說你倒了霉,我怕你想不開,所以未勸你一句官場本就險惡,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如今是引火焚身了,早點給自己想清楚退路,不要以為以皮相侍君就能一輩子安穩。」
程芷嵐哼道:「引火焚身?那要看這火是誰給我點的?你就不怕我把你供出來?」
差點噎到,顧芳華猛地拍了胸口兩下,呵呵乾笑,「程太傅不是這麼狠心絕情的人吧?哦,不對,這事兒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啊,你要救杜家小姐,是你自己的主意,我又沒有指使你。」
「可杜小姐的事情總是你給我攬的吧?」
「我只是一時好心……不對不對,這事兒和我也沒關係,我才不承認。」她拚命搖頭,打定就算陛下追查下來,她也死不承認。
他冷笑道:「你以為不承認就行了?有我作證,有杜家小姐指認,這串通罪臣之女的罪名你是肯定跑不了的,乖乖等著陛下問責你們顧家吧!」
再顧不得吃,她抽膩膩的手一拍桌案,瞪著他,「你這個人還有沒有點良心?我要不是聽說你出了事,也不會一大早給你送包子來!別拿陛下威脅我!有本事你把杜竿竿交出來啊!你要裝英雄救美女,還要拉我陪葬,算什麼英雄?」
他用手指尖拉開包包子的油紙,「怎麼?這包子是給我買的?那你一個勁兒的吃,完全沒有誠意啊。」
「哼,知道你不會領我的情,我要誠意幹什麼?」一番好心又滿腹牽掛地跑過未,沒想到他竟這麼冷言冷語的威脅自己,顧芳華也不由得生了氣,一開始是她拜託他幫忙不錯,但也只是讓他遞個話,沒讓他介入這麼深,他自己不也表示不會管閒事的嗎?
看她氣呼呼的坐在一邊,程芷嵐捏起包子咬了一口,「嗯,昧道還好,只是有些涼了,下次讓店家連籠屜一起端進來。」
「下次?你自己吩咐人去買吧,還要我伺候你?」哼,又不是太傅大人了,還不知後面會不會問罪入獄,這個人怎麼還端著臭架子?看著他好一會,她忍不住問:「你幹麼要幫杜小姐?」
像是對這包子很滿意,他吃了一個又拿起第二個,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某人愁眉苦臉地說自己見死不救、枉為醫者嗎?怎麼我成全了你救死扶傷之心,你倒來追問我理由?」
她怔住,「你救她和我有關?」
他朝她笑得無辜,「不就是你把我拉進來的,怎麼可能和你沒關?」
顧芳華的思緒飛快地轉著,總覺得他話裡另有深意。程芷嵐是因為她而摻和進杜竿竿的家事沒錯,但是幫人幫到頂下包庇罪犯之名就太不顧身家性命了,如今還丟了太傅官職,更是得不償失,然而這一切竟然說和她有關,更是難解。在她心中,程芷嵐是那種她摔了一跤都會拍手叫好的人。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忽地笑道:「你是不是終於發現到杜小姐長得好看,才決定要英雄救美人的?沒關係,我不介意你打著我的旗號去救人,但是罪名別想栽贓在我身上。」
「你過來。」他對她勾勾手指。
她不解其意地又靠近桌邊一些,低下頭問:「幹什麼?你想告訴我杜家小姐藏在哪兒了?這件事就不用說了,我也不想知道,免得……」
忽然他一手按住她的脖頸,幽黑眸子探探地盯著她,「你看情楚我,能想起什麼來?」
那黑棒棒的眸子似是深邃夜空,寧靜而幽冷,看得顧芳華心裡一震,而脖頸上微微施壓的力度更讓她有股緊張壓迫之感,她掙扎了一下,嘀咕道:「能想起什麼來?難道你欠我錢?」
程芷嵐的聲音更低,「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她覺得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有些不對勁,然而努力凝眉想很久,還是想不出自己該想起什麼。
「程芷嵐,我也沒欠你錢啊。」她用力撥開他的手,「你竟然用拿了包子、油膩膩的手就亂摸一氣,我這衣服也是新做的呢。」
「亂摸一氣?」他哼哼兩聲,「這話真引人遐想,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程芷嵐!」顧芳華漲紅了瞼,一手指著他的眉心,「我真是把你當還有一絲仁善之心的好人才來看望你!你怎麼從頭到尾都沒句好話?」
冷冷看著她,程芷嵐一字一頓的說:「因為我——特別討厭你。」
胸口似被人狠狠砸了一下,有說不出的難過。雖然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但是被人這樣明明白白的當面說討厭,還是很受傷。
她垂下眼瞼,靜默了片刻,又對他微微一笑,「好吧,雖然你討厭我,但還是感謝你救了杜小姐,害你被牽累,我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可是你知道我們太醫院沒什麼本事,幫不到你,只能請你吃幾個包子。如果陛下真的要追查下來,你供出我好了,我來承擔責任就是。」
少見的,她淡淡微笑,沒有再和他鬥嘴,也沒有和他發脾氣,只是真誠道謝。
看著她的笑容,程芷嵐的神情卻越發緊繃。他不是真要傷她,只是總教她氣得失控……忽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握在掌心,揮然不覺己接得她指骨生疼。
顧芳華皺緊眉,覺得今天的他特別奇怪,剛想詢問卻聽他沉聲開口。
「如果陛下這一次真的不肯原諒我……一定要治我的罪……」
他的話一出口,就說得顧芳華心情沉重。從沒見他這麼正經八百、嚴肅冷峻的模樣,彷彿那天大的旨意己經領下,於是她怔怔聽著,不敢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