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英霞盯著他微笑的眼睛,聽著他沙啞的嗓音。這個人很危險,他能在談笑間就哄得人意志薄弱,然後把人哄到他的國土,用完就丟棄。郭達明就是血淋淋的前例。所以戴英霞啊,你是在興奮什麼?
她心跳亢奮,毛管奮起,真實的感覺到自己在發燙,渴望跟他這麼周旋下去,因為他令她感覺興奮刺激,他充分地激起她的挑戰欲。
但是,她屬於敵方陣營要講義氣,為了避嫌,對何淮安該敬而遠之。
她伸手:「我的手機!」她看何淮安從牛仔褲口袋裡撈出她的手機。「幹麼把我的手機塞在你褲子裡?」
「你很搶手喔,整個早上手機震個不停。」
英霞驀地滿臉通紅,紅上耳根。這對話聽起來好怪,她搶走手機,轉身就走。聽見他在追問--
「真的不喝杯茶再走?哈囉?」
何淮安好笑地看戴英霞沒命地跑出辦公室,好像他是怪獸,她多留一秒就會沒命。
她離開後,何淮安給自己泡了一壺高山烏龍,坐下來,悠哉的品茗,欣賞剛剛整理過的後院。剛澆過水的山蘇,葉片水滴像搖滿了鑽石,在日光下閃爍,於是他想到戴英霞也有一雙閃爍發亮的眼睛。想到她對他的指控,他眼色暗下,自認問心無愧。
確實,他跟「安頤」那邊幾個廣告主有新的合作案,曹復心生怨恨,但怨恨師出無名,業主都是因為欣賞他們雜誌的質感才主動聯繫「若谷」,他根本不需要去搶。
何淮安經營公司,就跟經營自己一樣。只專注把自己打理好,把本分做到極致,做得發光發熱,自然吸引資源蜂擁而來,他才懶得去交際應酬,搞商業手段。他倚重人才,放任員工做自己,但成績不好也不留情,一定開除。他花錢聘僱有才華的人,給那些人舒適的環境發揮所長,沒事的時候不干涉員工,免得他們綁手綁腳。所以他這個社長很輕鬆,只要把重點目標設定好,其他交給員工執行。他生活愜意,享樂主義,沒什麼煩惱。
勉強要說個煩惱的話,那位戴英霞倒有點兒教他心神不寧。
在某些個夜晚,他見過她幾次,在一個很特別的地方……他沒有上前招呼她,只是在那不經意的偶然相逢裡,偷偷多看了她幾眼,然後心頭悄悄地升起對她的疑問--
為什麼傳聞有眾多人追求的戴秘書,眼裡有著落寞的神情?為什麼應該是活得精彩約會不斷的大美女,有時,臉上會有不安的表情?
她的美麗自信也許能帶給一般男人壓力,可是在何淮安眼中卻像個害怕受傷的貓,刻意炫耀自己的爪子,擺出高傲表情。然而她的高傲自信在他目中瓦解,她慌亂得甚至不敢留下來陪他喝一杯茶。
何淮安感到可笑,然而在她離開後,他自己也失去平靜。他坐在這裡喝茶,享受滿院子綠意,腦子卻不斷想著揣測著好奇著關於戴英霞的一切。
戴英霞進離何淮安的地盤,腳步又快又急,一路疾走到巷子口,此刻陽光炙烈,馬路上車潮擁擠,車聲吵雜。她掩住胸口,想平復心跳,而那首快樂的《鱒魚》,怎麼好像還在耳朵裡游著?
戴英霞呆站著,警覺到雙腿微微顫抖。很久了,沒有男人可以讓她這麼緊張,這麼失去神氣,也失去主張。右手握著手機,手機卻像不認識她這個主人了,它變得很陌生很燙手。忽然它劇烈地震起來,嚇了她一大跳。是曹復打來的,她不知怎地一陣心虛。
「老闆……」戴英霞接起電話。
「你終於接電話了,你知道這裡的看護是白癡嗎?你快過來--」
「怎麼了?」
「我放床上的檔不見了,下午開會要用啊!我看那個看護笨手笨腳的,八成是被她當垃圾丟掉了。王八蛋我已經夠煩了還給我搞這種事,你在哪請的看護信不信得過啊?會不會是何爛人的眼線?你馬上過來……」
看護是何淮安的眼線?最好是!真扯,老闆也太多疑了。人家何淮安多麼悠閒咧!糟了,戴英霞警覺到她忘了立場竟擁護敵方?
唉,她恍惚著,覺得「何淮安」狡猾地放了一條快樂的「鱒魚」,它游啊游啊,游進她耳朵,鑽進她心湖,在那兒撇野,教她心神不寧。
戴英霞趕到病房。
曹復還在發飆,護士忙著安撫他。一旁,闖禍的看護正啜泣著。戴英霞搜尋病房、垃圾桶、床被,甚至是桌子抽屜、沙髮夾縫……都沒有。但文件不可能憑空消失,終於--
「找到了!」戴英霞在廁所的馬桶水箱蓋上找到那份文件,她拿著文件走出廁所。
曹復脹紅面孔。「怎麼……怎麼在廁所?誰拿進去的?」
不就是你嗎?戴英霞從他脹紅的臉,用腳趾想也知道八成曹復上廁所時帶進去看的。她走過去拍拍看護的肩膀,低聲安撫幾句,先請她出去。
曹復拿到檔,急著翻閱起來。「還是英霞最厲害,護士跟看護找半天都找不到,不就在廁所裡嘛,真笨。」
戴英霞看老闆煩噪的模樣,分外的思念起那兒。哪兒呢?唉,她不該嚮往的地方,她低頭,看見右腕的貼布,輕輕去觸摸貼布,想到他溫柔的為她裹貼布的神態。於是她的心啊,很不聽話的,又熱烈起來。更厲害的是,他也有一架白鋼琴。這麼巧合,簡直像冥冥中有著什麼暗示。
晚上,戴媽媽燒一桌子好菜給女兒吃。難得焦叔不在,戴英霞覺得好放鬆很舒服。
戴英霞問媽媽:「焦叔今天不會來了嗎?」
「他回老家幾天。」
「是喔。」戴英霞笑了,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
戴媽媽暗暗的觀察女兒。「英霞啊,那個……焦亨跟我說……你好像……不太歡迎他來這裡,是不是我們讓你很不方便?唉,也對,有誰喜歡跟媽媽的男朋友住?不要說男朋友了,年輕小姐都不愛跟老媽子同住了。我真笨,沒想到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