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沈子揚湊近瞧,見她解不開那布包的結,索性接過手解開,一打開包袱,見是一頂寶藍色床帳,用的料子樣式有些過時,像是壓箱底的舊料,但質地極好,就連上頭繡著的鶴鹿同春圖針腳也很細緻,鶴與鹿栩栩如生。
皇子開府送床帳,這是騰龍王朝皇室特有的習俗,用以祝賀成家立業,他早先自然也從馬皇后那裡得到了這份賀禮,那是動用宮中百名繡娘趕製而成,繡著吉祥四靈紋樣,非常華麗的床帳。
「這是紅鸞姑姑要送給你的。」佟欣月摸著滑順的絲綢床帳,輕撫上頭的一隻丹鶴,「這些鶴鹿同春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繡了許多年才繡好。」這是一個母親為孩子的用心與愛。
沈子揚聽了這些卻沒什麼表情,輕描淡寫地道謝一句,把包袱紮好就放在一旁。
佟欣月知道他對華紅鸞的心結,開口勸道︰「這是紅鸞姑姑的心意,你不高興嗎?從前你總說她不疼你,我看她還是很疼愛你的,你知道嗎,這料子雖舊,卻是她在你小時就備好的呢,當初她搬至冷宮時不知被哪個人收去了,紅鸞姑姑這幾年用攢下的例銀四處打點宮人,好不容易才尋了回來……」
「月兒,我知道她很有心,但……我現在不想談她的事。」如今做這些又有什麼用呢?若真是疼他愛他,當年何必對他冷漠,現在才來這一套不嫌晚嗎,又或者真像他母后說的,其實這一切的目的只是想利用他這受皇帝青睞的太子,好替她挽回後位與榮寵。
「你別聽信馬皇后的謊言,雖然當年的事我不清楚,可是我覺得紅鸞姑姑不是那樣狠心無情的女人,她一定有她的苦衷……」這些年來,紅鸞姑姑常透過她,打聽沈子揚的近況,知道紅鸞姑姑是真的關懷沈子揚。她自幼失去母親,分外渴望母愛,真看不得沈子揚對一個母親這樣無情。
奇怪,早幾年時哥哥不是還很關心紅鸞姑姑的嗎?怎麼越大對她這個生母越漠不關心了?
一定是馬皇后的關係。因為爹的關係,她時不時也得到慈惠宮向皇后請安,但說不出來的一股直覺,就是讓她對馬皇后難生好感,覺得這個高高在上的貴婦,看她的眼光很令人不舒服。
見他凜了臉色,撇過頭,她索性雙手扳過他的肩膀,「聽我說,你這些年沒去看紅鸞姑姑,不知她的情形,馬皇后實在過分,因為她刻意刁難,紅鸞姑姑的日子益發難過了……」她看著都心疼,卻無能為力。
沈子揚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將話嚥回。母后說,他生母在冷宮中猶不安分,暗地買通宮人對一些懷孕的殯妃下手,迫害皇嗣,瞧,月兒剛不是也說,她「打點宮人」了嗎……
「你要相信我,馬皇后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哼,有什麼姑母就有怎樣的佷女,馬玉琳每回都欺負我,你看看我腳上新添的傷,就是她讓人放狗咬我的!」見自己怎麼說,哥哥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不由得氣急敗壞。
她拉高褲管,露出小腿肚上幾個拳頭大的牙痕,淤青一片,看來有點嚇人。
「你又來了,這事情琳兒跟我提了,她說是狗兒突然發狂才咬傷你的,她也很過意不去,不是也給你送了傷藥嗎?」沈子揚最不喜歡佟欣月耍這種心計,語氣重了些。
佟欣月不只一次提過馬玉琳有意陷害的事,剛開始沈子揚曾為她抱不平,找馬玉琳理論,當時在場的馬皇后卻告訴他裝傷低毀人是後宮慣用的伎倆,是佟欣月在耍心機。
本來他不信,可佟欣月對馬玉琳的控訴確實沒證據,馬玉琳也曾苦著臉向他哭訴冤枉,馬玉琳見他不信,甚至要撞牆以明志,幸好被他及時制止,沒釀出大禍,他想琳兒這麼嬌生慣養、愛惜皮肉的人,卻能做到這地步,想來不假,不由得多信了她些。
「哼,你信她,不信我!」佟欣月見他語氣不好,氣得一甩頭,負手在胸地怒道︰「既然你信她,以後都不要來找我玩耍了,儘管去找她玩好了,反正她是你未婚妻,你向著她也是合情合理,我這多餘的討厭鬼就走開好了。」
說完,她果真跳下錦榻要走開,沈子揚不想她走,拉住她的衣袖,可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不說話,佟欣月也是噘高了小嘴不出聲,臉頰氣得鼓鼓的,染著粉紅雲朵,看起來十分可愛,又添了兒許嬌美。
她難得這樣向他使性子,以往這都是嬌氣的馬玉琳所做,本來有些惱的沈子揚見她這般模樣,怒氣卻莫名的煙消雲散。
冷靜下來,他忽然有點懷疑,月兒真是這樣會耍小心眼的人嗎?以過去兩人相處時的情景看來,肯定不是,但想到後宮裡那些殯妃們在父皇面前,與平時表現壓根是兩般作態,他頓時又不確定起來。
佟欣月被他抓住,彆扭地甩了甩手想掙脫,他卻不放。
見了她氣得紅彤彤的小臉,沈子揚這才收回心緒。唉,即便她真是會耍伎倆,那又怎麼樣,他就是喜歡月兒更勝琳兒多些。
「月兒……」他輕喚,朝她笑了笑,見她別開小臉不理他,卻已不再掙扎著要走開,他乾脆拉著她在錦榻邊坐下。
「月兒,你別氣了,我信你就是。」他像小孩子撒嬌,表情十分討好,拉拉她的小手,又捏捏她的臉頰,聲音無盡溫柔地哄道。
佟欣月見狀,沒用的心一軟,不由得被他逗得發笑。唉,每回都這樣,自己不高興時哥哥只要這樣哄哄她,她的火氣就像被一盆冰水澆下,只剩「嗤」地冒白煙的分。
她眉眼含笑地瞇起,小嘴高高勾起,發出咯咯脆笑聲,沈子揚見她玉膚桃腮、笑容如花,雖還是個孩子卻也有了幾分媚態,情不自禁把她拉近懷裡,試探地低頭吻上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