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真寧願窩囊,要不然人人都想做皇上,可又幾個人知道皇上不好做,要管的事多如牛毛,鎮日起早趕晚,若非有這幾個能力卓絕的大臣,他這個皇上只怕做不了多久,就要英年早逝了。
所以三不五時總要巴結巴結這些得力的好幫手。
「微臣謝過皇上的不殺之思。」這番言詞,並不懇切,態度明顯敷衍。
「愛卿怎麼這麼說話,是朕教妹不嚴,讓她闖下了大禍,你放心,朕會好好地補償你的。」
「皇上要怎麼補償微臣?」居夙升就像具會說話的木偶,應答只是出自本能,毫無情緒起伏。
他……太平靜了,平靜到連龍紫淵也覺得頭皮發麻,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愛卿不必言謝,朕……」
原本還想多說幾句慰藉之語,可話都還沒出口,居夙升卻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的後話。
跟著居夙升起身跪下,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朝著龍紫淵磕了三個響頭。
這樣的舉動瞧得眾人一頭霧水,這壓根就不是他的個性。
惹怒了他,他向來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如今他卻這麼生生地放了龍慕雲一馬,這舉動看似大度,卻著實讓人捏了一把冷汗。
呆不其然,磕完頭,他也不等龍紫淵開口,便緩緩說道:「微臣謝皇上這些年來的重用之情,微臣今後不能再為陛下分憂解勞,還望陛下多加保重龍體。」話落,他倏地站起身,腳跟一旋,毫不猶豫的離去。
這……是什麼狀況?
「你這是幹什麼?」龍紫淵被他的舉措弄得心驚膽跳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忙衝著他的背影喝道。
「辭官。」居夙升腳步一頓,頭卻不回,只回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你……的志氣就這麼點大嗎?」既傻眼又憤怒。
原本還對居夙升的感情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誰知情勢竟急轉直下,明明是個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男人,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想要辭官。
「微臣哪有什麼志氣,微臣只想守著心愛的女人過日子。」
這番情真意切的話,惹得龍紫淵再次一窒。
什麼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這像是一個大男人該說的話嗎?
「沒出息。」龍紫淵冷冷陣道。
居夙升依然滿不在乎,繼續前行。
緊抿的薄唇動了動,龍紫淵正打算開口留人,卻被長孫承音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望著兄弟離去時留下的那抹蕭索,長孫承音的心也像被人揪著一般難受,可他理智猶在,開口打斷了龍紫淵那份想要糾纏不休的心思。
「皇上,你現在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
兄弟是什麼個性,他自然清楚。
在這個風火眼兒上,除非皇上是打算將人給打入天牢幽禁起來,否則無論他怎麼說,居夙升都會毫不在乎的離去。
「難不成朕就要眼睜睜瞧著他這頹廢的樣子,讓他沒出息地去守著個女人?」
沒好氣地碎道,其實眾人皆知他的心情也不好過。
終歸是自己的愛卿,就算平素偶爾也會被氣得咬牙切齒,可大多數時候,這幾個人赴湯蹈火地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事兒。
如今落得如此難以挽回的局面,要說龍紫淵心中無愧,倒也冤枉他了。
「皇上與其想法子留住他,還不如想法子救回姬君吟。」
只要保住姬君吟,便能留住居夙升的雄心萬丈,否則萬念俱灰之人,就是與他談情論理,也是無用。
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龍紫淵驀地拂去了心頭的不悅與感傷,當著長孫承音和柴折霞的面,招未了宮中的大總管李公公,要他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找著能為姬君吟解毒之物。
唉,頭疼啊!
離魅之毒當真難解,如今只能希望市井山林之間,真的能有什麼不出世的神醫,好將姬君吟的命給救回來。
唉,想想這皇上還真的不好當呢!
目光幽幽地望著眼前那座精緻無比的繡架,眸光中帶著濃濃的珍惜。
這座繡架細緻而實用,就如同最近這一陣子他給她的感覺一般踏實。
從沒想過,像他這樣的男人,竟會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因為她想開繡坊,便知道她愛繡,所以特地讓人尋了這座新穎精緻的繡架給她。
繡架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高度適中,楠木上還有她打小便愛的挑花浮刻其上,一瞧便知道用了不少的心思。
掙扎地下了床,揮身虛軟的她,步履瞞姍地走到了繡架旁時,已經氣喘吁吁,撐不住地跌坐在繡架前那只同樣細緻的小墩子上。
抬眼望著睡榻和繡架之問那短短的矩離,姬君吟忍不住閉了閉眼。
雖然伺候她的朱雪不說,福兒和祿兒也不說,但自己的身子,她又怎會不情楚。
居夙升日日為她守夜,總在她清醒後第一記輕咳時,衝進房內,仔細小心地扶她坐起,然後幫著她進藥、進食。
可偏著吃進肚子的藥愈多,她的身休愈虛軟,鎮日昏昏沉沉的,連想要拒絕他的好意都沒力氣,她的心裡頭便情楚自己不是尋常的生了病。
她這是中毒了吧!
雖然她相信以居夙升那謹慎的性子,必定嚴令府中之人不准議論關於她的事兒。
可偶然間福兒和祿兒的竊竊低語,曾經在她昏昏沉沉之際,飄進了她的耳裡、鑽進了她的心裡。
對於身休究竟為何會夾然變成這樣,她沒多問,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時她甚至自欺欺人的相信終歸會沒事,可是隨著那些逗她開心的東西流水似的送了進來,隨著他的益發休貼和小心翼翼,她再也無法自欺下去。
她不想再這麼揮揮噩噩地活著,然後莫名其妙就被黑白無常帶走,有些話她想對他說情楚。
腦中的思緒切切,連房門被人俏聲往內推開都沒察覺,直到一陣風隨著敞開的門吹了進來,姬君吟這才緩緩轉頭瞧向來人,便見端著藥的朱雪。
「丫頭!」像是往昔還在姬家一樣,姬君吟笑意吟吟地輕喚一聲,然後語氣輕淺地問道:「我還能再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