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料到小姐會突然這麼問,朱雪嚇得手一鬆,手中的藥盅落地碎裂,一時之問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苦藥味。
朱雪瞧瞧地上那攤既濃且黑的藥汁,再瞧瞧姬君吟膛上那抹心知肚明的神情,心想許是瞞不住了,可她仍是勉力扯出一抹笑,說道:「小姐,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呢?你不過是生了病,多吃幾帖藥就會好了。」
強自鎮定地說出慰藉之詞,不過若是換成她,也不會相信。
「我這身子是中毒了吧!」不理會她臉上的忽青忽白,也不想再兜著圈子說話,姬君吟直截了當地說出心中幾乎已經肯定的臆測。
「小姐……」
「有話就實說,我們之問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微微硬起嗓子,正色說道:「你若不說,我讓福兒、祿兒進來說也是一樣的,但主僕一場,我終究還是相信你多一些。」
一聽姬君吟這出自肺肺的話,朱雪的身子顫了顫,臉上也驀地沒了血色,碰地一聲雙膝跪地,眼淚更是撲簌簌地直落。
「小姐……小姐……奴婢該死,要不是我那個沒出息的大哥,我……」
瞧著朱雪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姬君吟忍不住頭疼了起來,她不過是說一句呢,值得哭成這樣嗎?而且這關她大哥什麼事呢?難不成……
「小姐你是中毒了,而且這毒還是我親手摻進你的飲食裡的,可我也是不得已的,要不是我大哥在外頭胡來,打死了縣太爺的兒子,眼看著就要被問斬,結呆十七公主讓人找上了我,說我若想救大哥一命,就得聽她的,我……本以為公主只是想教訓教訓你,沒想到……她竟是……竟是存了這樣的噁心……如今小姐被我害得命在旦夕,我……」
這一串子的話,不但讓姬君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也牽扯出了讓她極為心寒的事實。
握著繡架的手緊了緊,最終她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先起來吧,這事若讓居侍郎知道,那就不好了。」
難怪,這陣子總覺得朱雪古怪,對於居夙升也有很莫名的排斥,只怕這丫頭是因為不得已對她下了毒,卻將根由按在居夙升的身上,所以才會對他面色不善。
怪嗎?
姬君吟望著跪在地上的朱雪,心中竟然奇異的沒有半點怨恨,深吸了一口氣後站了起來,巍頤頤地走了幾步,變身將人扶了起來。
「這事,你知我知便可,可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她細聲交代。
她只想為朱雪留下一條命,甚至不曾開口問過關於她身上的毒。
既然公主能籌謀到她身邊的人,那麼只怕早已存了要她命的心思,身上這毒必定難解吧!
所以她想問,也不能問。
驀地,她的腦梅浮現居夙升那愁顏難展的模樣,一抹抹的心疼漫了開來。
還有多少時間能很費?
既是如此……
第8章(1)
好心情地吩咐著福兒和祿兒置辦了一桌像樣的席面,再備上一盅香醇好酒,姬君吟今日雖然依舊難掩病容,卻難得精神好,忙碌了整個下午都沒昏睡過去。
派了人去尋來了居夙升,他一進門見到那席面驚訝開心的模樣,惹得她臉上的笑意更甚。
「居……」本想喊他居侍郎,但轉念一想,滿面含羞地喊道:「居郎請入坐。」
雖然只是少了一個字,可是相差可謂天差地別。
居夙升聽了,更是覺得一陣陣的甜流竄在心間。
雖然早覺一顆心全都掛在了她的身上,可他這陣子忙著為她尋大夫、找解藥,所以無暇分神與她盡訴情腸。
而她每回見了他,依然還是一副守禮自持的模樣,無論他做什麼,她都用她那情淡的態度在兩人之間劃開了一道鴻構,不肯親近半分。
然而今日她竟主動相邀,還費心張羅了這麼一桌子的酒菜,再加上那聲親呢的「居郎」,怎能不教平素冷淡自持的他,喜不自禁呢。
沒出息,皇上那日可真罵對了,往昔要是有人說他會因為一個稱呼便欣喜若狂,那他絕對會說那個人是瘋子。
可如今……他真的成了個瘋子。
「你先坐!」幾個踏步上前,居夙升的手溫柔的扶上她的肩頭。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雖然已經見過無數回了,然而每每都能讓姬君吟的心滑過一道暖意。
她的心並非鐵石鑄成,也早將他的改變及他為自己做的點點滴滴都藏在了心裡。
有時,她會忍不住笑自己傻,竟然一心一意的只想要離巢高飛,卻沒發現當日堅定不肯娶她之人,早已變了心思。
人心自然能變,她卻固執的以為他對自己無情無義,堅持不願與他議親。
現在姬君吟的心恍若明鏡,若非他當真對她有情,怎麼可能事事周全妥貼到這個地步,所以她不再心存懷疑。
可縱是有情那又如何,她命在旦夕,算他用珍藥護著、養著,可是她愈發衰弱的身軀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所以,她不想再很費時間了!
至少,她還能在死之前陪他一段,也讓自己能帶著他的濃情密意離世,興許帶著這樣的記憶,下輩子她還能尋著他,好好做一世的夫妻,再無任何誤解猜忌。
「今兒個你的精神挺好的。」望著她那特意妝點的容顏,他柔聲說道。
本來,他的心緒其實不好,胸臆之中更是積著一股子的氣,因為今兒個她與朱雪那丫頭的一番對話,早已有人矩細靡遺的報給他知曉。
他本憤怒至極,恨不得立刻命人捉了朱雪來,將她付諸在姬君吟身上的痛苦全數還給她。
換了以往,以他的性子絕對會這麼做,也差點兒這麼做了。
在前來她的院落時,他的心裡依舊漾著一股子的怒氣,但見她擺置了那麼一桌,又如此巧笑倩兮的,那股怒火便一古腦全都不見了。
原來,以往嗤之以鼻的兒女情長,竟當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子,而他甚至對於這樣的改變感到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