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福晉上了炷清香,寧心忍不住流下眼淚。
福晉與王爺結縞六載,未曾育得一兒半女,年紀輕輕,便成一縷香魂飄散而去。想起遠去的佳人,她的心難過得緊。
一旁的唐文禹見了摟住她,無聲的給她安慰。
「王爺,」寧心擦了擦淚,「節哀!」
唐文堯擠出一抹笑,對她點了點頭。他不清楚弟弟是怎麼找回寧心的,不過他已沒有心思多問,自他的福晉香消玉殞的那一刻起,心頭的哀傷一直無法平復。
「大哥……」
「什麼都別說了。」唐文堯對他輕搖下頭,「你該累了,去歇會兒吧,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自知說再多也無法撫慰大哥的傷痛,唐文禹輕歎口氣,牽著寧心離開。
「王爺心頭該是難受的。」一踏到屋外,寧心低喃道。
「那是當然,他跟大嫂向來鶼鰈情深,誰少了誰都會難受。」
她陡地停下腳步,望著他,「所以我們更該把握能在一起的時光,不是嗎?」
他的嘴角一揚,摟了摟她。
「都怪奴婢不好,」原本靜靜跟在身後的姚華忍不住哭泣的跪了下來,「是奴婢沒將福晉給照料好!」
「這跟你無關。」唐文禹趕緊拉起她,輕聲的給予安慰,「老天什麼時候要收走一個人的命,是不會有機會讓咱們跟它打商量的。」她已盡力照顧大嫂,天意如此,他不希望她因此自責過深。
姚華透著淚眼看著他。
「這事兒千萬別往心裡擱去!」他輕拍她的手,「去替格格張羅些熱水,讓她梳洗一番。」
「是。」她擦了擦臉上的淚,轉身去做他交辦的事。
寧心若有所思的緊盯她離去的身影。
「看什麼?」唐文禹低頭注意到了寧心的不對勁。
「沒。」她搖頭,「只是心頭難過。」
「別想了,這事兒誰也不希望發生。」
「那對八仙賀壽的瓷瓶來得及窯燒嗎?」寧心窩進他懷裡,柔聲的問,「我想完成它,送給福晉當陪葬物。」
唐文禹輕撫她的後背,「嗯,盡可能趕趕看。不如,我們現在就上窯場。」
她微驚的抬起頭,「你不休息嗎?」
「心思紊亂,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去做咱們都喜歡做的事!」
她微揚嘴角,點下頭,握住他的手,「你還有一件事要替我做。」
「什麼?」
「這個!」她拿出懷中的薰香瓶,「裡頭的香花、香料是你親自調配的,只有你能讓薰瓶香散發獨特的味道。」
他微笑接過香瓶,「與其說是這薰香瓶發出的香味,不如說是你自個兒散著迷人的味道。」
她因為他的低語而微紅了臉。好久沒有這般親近的感受,她真的好懷念,盼一生都有他相伴。
「只可惜另一隻壞了!」想起過往,她不禁感歎。
「壞了?」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另一隻薰香瓶,在她面前晃啊晃,「哪裡壞了?」
她激動的搶過來,仔細打量。
「可是我明明……」她不可置信的道。
「摔碎的是假的!」唐文禹狀似無奈的歎口氣,「你竟然沒察覺?那不過只是個相似的瓶子。還說你很重視我,看來也只是說說罷了。」
她不依的推他一下,「才不是呢!那天夜色昏暗,我又因為水柔的出現而受了打擊,心亂如麻……明明都是你的錯,你還賴到我頭上!」
「好,我們誰也不怪誰。」他低下頭,吻了下她的唇,「我們上窯場,你盡快將色上好,我便起火窯燒,趕在大嫂喪禮前,完成它,好嗎?」
她甜甜一笑,用力的點頭。
夜深了,窯場裡除了唐文禹和兩個顧窯火的工匠外,其餘的人都休息了。
寧心覺得窯場悶熱,便走到後頭的空地透透氣。
幾個時辰前,唐文禹才將她所繪的瓷瓶送進窯裡燒,若火候控制得宜,這瓶在兩天之後便能出窯。
「格格!」
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寧心會心一笑,轉身看著姚華,「怎麼來了?」
姚華微斂眼神的道:「奴婢擔心主子,所以來了。」
「你真有心!」她拿起水桶,丟到一旁的古井之中。
姚華見狀,立刻上前。
她搖了搖頭,制止了姚華要伸出的援手,「在郎窯,我替受傷的廚娘日日打水,已習慣了這活兒,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她動手打了一桶水上來,拿著手絹沾濕擰乾,擦了擦自己熱得滿是汗的臉。
姚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大而化之的模樣,這向來就是寧心的作風,雖有格格之名,但在王府上下的縱容之下,她向來無大家閨秀的矯揉造作。
第9章(2)
「格格,你難道不擔心爺的身子嗎?」
寧心甩了甩手中的絲帕,挑了下眉,「他是我此生最重視之人,怎麼會不擔心?」
「那怎麼還讓爺留在窯場裡?這裡……」
「他在這裡快樂,」寧心微笑的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倆在這裡最自在,所以留在窯場。」
姚華眉頭微皺,「格格不打算走了嗎?」回來王府之前,她不是一心想逃離嗎?
「我沒有走的理由。」她站起身,輕聲道,「我知道他是中了毒才會想趕我走,他怕我死心眼的留在他身邊,等他死了之後,會擔誤我一生。」
「格格既然知道,就不該……」
「姚華,別告訴我該或不該!」她再次打斷了她的話,直勾勾看著道:「若真有這一天,我也只能接受。若那一天真的到來,我不一定會隨他而去,也不一定會在窯場繼續素坯勾勒平靜過一生,但不管如何,現在他活著,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天,我就會守在他身邊。」
姚華的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不早了,你快回府去吧!」寧心催促著。「今夜我與爺應該會留在這裡等到天亮,至於爺該服的藥,你放心,我會盯著的。」
「你當然會盯著,因為你換了我的藥。」
姚華的聲音很輕,但在寧靜的夜裡卻又顯得十分清晰。
她的心一突,「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