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東先生,」她疑惑的問:「我受傷了?」
「嗯,你中槍了,幸好沒打中要害。」他濃眉一揪,「你因為發燒昏睡了兩天。」
「兩天?」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是笨蛋嗎?」他神情忽轉嚴肅,語帶責備地道:「居然撲上去奪槍,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怔了一下。不要命?當下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唯一擔心的是他。
「幸好子彈沒卡在身體裡,不然你可能活不了。」他嚴厲地斥責,「要是你死了,我不會再給西園寺家一毛錢,到時你母親也活不了,聽到了沒?」
好奇怪,明明他一臉凶樣的責罵她,可是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或難過,反倒有種說不上來的溫暖喜悅。
她感覺他不是在罵她,而是在……憐惜她。
只是,這怎麼可能呢?他怎麼會在乎她是生是死?
憐在心底苦笑,緩緩解釋道:「對不起,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只擔心他會開槍打你,我擔心你……」
「擔心我會死掉嗎?」他瞪著她,「擔心我要是死了,就沒人給西園寺家『家用』了?」
「不,我是真的擔心你……」怕他誤解,她急著想解釋。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此話一出,她倏地羞紅了臉。
她想,她一定是睡糊塗了才會說出這種話。他都說她不夠格當他的妻子了,她竟還當著他的面說出「你是我的丈夫」這種厚臉皮、連自己聽了都害臊的話來。
然而聽見這句話,伊東長政心頭一悸。
她願意為他而死,是嗎?身上流著西園寺家那無情血液的她、始終被他冷淡拒絕的她,居然願意為了他,差點小命不保?
剎那間,彷彿有個東西撞進他心底,那是名為「愛」的東西。
但他極力忍住想抱她的衝動,因為這裡是醫院,而她又受了傷。
此時,史耐利醫生走了進來。「尊夫人醒了?」
「是的。」伊東長政定了定心神,回復神情自若的模樣,「她剛醒。」
史耐利走上前,笑瞇瞇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憐,「真是太好了,不枉費伊東先生不眠不休的照顧你兩天。」
「咦?」憐一臉困惑,他說的是英語,所以她一句也聽不懂,只隱約聽懂他提到「伊東」這個姓氏。
「伊東先生,既然尊夫人已經醒了,你不妨去休息一下,我請護士小姐來照顧她。」
伊東長政思忖了一下,「也好,麻煩你了。」說完,他轉而看向表情仍迷惑的憐,「我先離開一下,醫生會請護士小姐進來看著你。」
憐微頓,神情有些許黯然。離開一下?他該不是又要到高島町找小夜衣了吧?
「幹什麼露出那種表情?」他微皺起眉頭,睇著她問。
她眼神幽怨的看著他,囁嚅地問:「你要去高、高島町嗎?」
他沉默了幾秒鐘,兩隻眼定定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的黑眸,憐心跳驟然狂飆。
「我再也不會去了。」丟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病房。
第7章(2)
因為不放心讓別人照顧發燒昏迷的憐,伊東長政已經兩天未到公司,雖然鈴木跟小十郎是非常靠得住的部屬,但準備出航的汽輪上有容易受潮的茶葉及昂貴的京友禪,他還是得親自前往檢查一番。
當他現身港邊,小十郎跟鈴木立刻驚訝的跑了過來。
「社長,你怎麼來了?」鈴木問。
「憐已經醒了,所以我來看看。」
「少主,你不該單獨行動。」小十郎神情凝重地說:「要不是有夫人,你可能已經……」
「事情鬧開來了,我相信想置我於死地的人,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還是小心為上。」小十郎的面容難掩憂心。
「放心吧。」他撇唇一笑,隨即又問:「今日物裝運的進度如何?」
「一切都很順利。」鈴木簡單報告著,「最慢明天中午前,就能把所有貨物搬上船。」
「嗯。」他點頭,「把小船划過來,我要上船看看。」
「是。」鈴木點頭,轉身便去張羅。
沒一會,伊東長政、小十郎及鈴木便搭上小船,等抵達汽輪邊後再爬繩梯登上汽輪。
汽輪上,船員及搬運工正在忙碌著,見社長伊東長政來了,都非常歡喜的跟他打招呼。
雖然貴為東洋商事的社長,但早期也是船員出身的伊東長政對船員非常照顧,每當船出港或入港時,他都一定會親自到船上迎接或送行。
上了汽輪後,他進到船艙內檢視一下貨物包裝保存的狀況,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與小十郎、鈴木一起回到陸上。
「社長,我看你好像十分疲憊,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鈴木笑著說:「這裡有我跟佐久間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他想了一下,「也好,我到辦公室歇一下。」說完,他轉身便走。
「對了,社長……」鈴木突然叫住他。
他回頭,「還有什麼事?」
「今天有個自稱是平岡孝明的男人來找過你。」鈴木說:「他要我替他傳一句話給你。」
他目光一凝,神情冷肅地問:「他說了什麼?」
「魚已經上鉤了。」鈴木一字不差的轉告。
聞言,伊東長政眼底閃過一抹如利刃般的銳芒,臉上是令人無法理解的複雜表情。
幾天後,伊東長政將憐從史耐利的醫院接回元町的家。
「把她扶到樓上休息,我要到公司去。」他吩咐凜婆婆將憐扶回樓上的臥室後,便急急忙忙帶著小十郎出門了。
凜婆婆跟阿桃攙著憐上樓,來到伊東長政的臥室前。
「婆婆,」憐懷疑地看著她,「這是伊東先生的臥室,你怎麼……」
凜婆婆一笑,「你剛才不也聽見了少主要我扶你上樓?」
「他說的會不會是別間房?」
「相信婆婆吧,是這裡沒錯。」凜婆婆說著,推開了房門。
而當憐看見臥室裡更動過的情況後,她愣了一下。
房裡多了一個漂亮的梳妝台,以及一個方便更衣時使用的屏風,雖然只是少少增加了兩樣傢俱,卻像是在宣告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