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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雷厲繃著下顎,全身的肌肉也微微繃緊,他瞪著那映在門扇上的人影,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還不快去!」

  一續歎氣隨風飄散,毛昌這才終於邁開腳步離去。

  當門外再也聽不見任何腳步聲,堅決如鐵的雷厲卻依舊無法輕鬆。

  他瞪著那空無一物的門扇,心頭驀地沉甸甸,感覺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內心深處卻又疲乏空虛,像是終於失去了什麼,那樣矛盾難解的情緒讓他感覺室息,一雙健臂不自覺用力抱緊懷裡的小桃。

  即便他什麼也沒說,臉上也不見任何心緒,可小桃知道他是痛苦的,她能感覺得出他並非像臉上那般無動於衷、毫無動搖。

  血濃於水,親子天性,即使再多的恩怨也無法徹底斬斷。

  生死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就連她的掙扎都變得微不足道。在他痛苦的此對此刻,她只想放下一切貼緊他,給他一分力量,撫平他一切的痛。

  沒有絲毫猶豫,她驀地鬆開胸前薄被,任由春光外洩,轉身撫上他繃緊的下顎、臉頰,也貼上他環在自己腰上的大掌!她將臉貼上他的肩窩,與他緊緊依偎,不留半點空隙。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近他,也是她第一次願意毫無遮掩的面對他。

  她是如此的搖弱嬌柔,然而以為強悍剛毅,能夠保護她一輩子的他,沒想到卻也有比她還脆弱的時候。

  他從來不願讓任何人看穿他的心恩;然而在她面前,他卻一點都不想隱藏,也無法隱藏,只因這世上只有她懂他,懂得他當年的傷和慟。

  「自從我娘去世的那天起,我與雷府再也沒有半點關係。」魁梧的身軀更加緊繃,他緊緊抱著她,還是堅持最初的原則。

  「我知道。」她聽著,順著,任著。

  「我與他已徹底恩斷義絕。」他不會改變的。

  「我知道。」

  「我不會回去。」他絕不後悔。

  「我知道。」她輕輕點頭,可眼底卻莫名淌出眼淚,那些淚像是為他而流,也像是為了大夫人而流。

  生不能同來,但願死同穴。

  大夫人生前總是這麼說,空等了一輩子,卻還癡等著下輩子,總有一夭她總會等到的,可當等待即將走到盡頭,卻是黃泉之下,而人間又多了一道傷。

  「但大夫人會希望你回去的。」她輕輕的告訴他,不是強迫,只是敘述。「她會希望你原驚一切,也原驚老爺的。」

  在小桃的勸說下,雷厲終於還是回到了京城。

  他將「慈園」的工程交給了毛昌,只帶著小桃,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可他終究還是錯過雷觀的最後一面。當他帶著小桃回到雷府對,雷府內外已是喪白一片,每個人都換上了喪服,就連雷觀也入了棺。

  路入靈堂後,雷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地與小桃站在靈堂前,而原本該在一旁守靈的雷夏嬌和雷龐卻刻意離開了靈堂,快步回到房裡發難。

  門板才關上,雷夏嬌便一把衝到桌邊,將桌上的青瓷杯壺全掃到了地上,就連窗前的花瓶屏風也沒放過,全都砸得粉碎。

  從沒見過母親如此瘋狂的雷龐,被嚇得臉色發白,卻不敢上前阻止,只敢躲在花廳一角等待風波平息。

  可雷夏嬌卻像是徹底發狂似的,將能砸的都砸了之後,竟還拿起利剪,將桌巾椅墊都剪得粉碎,甚至邊剪邊吼;「這算什麼?區區一個賤人生的孩子,他竟然將雷府一半的財產都給了他,甚至連這座府邸也留給了他,那我算什麼?難道他忘了還有你這個兒子嗎?」

  「娘,您就別氣了……」雷龐猶豫了會兒才敢靠近母親。

  「別氣?你要我怎能不氣!」雷夏嬌氣得甩出手中的剪子,頭一遭對著兒子大吼;「我服待他三十年,為了這個家付出一切,如今就因為他臨死前的幾句話,雷家大半產業都要拱手讓人,你要我怎麼不氣!」

  「這……」想起原本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因為父親臨終前的交代而不得不分出大半,他自然更氣更怨,只是面對發狂的母親,他也只能好言好語的安慰。

  「這件事咱們可以從長計議,總會想出解決辦法的。」

  「能有什麼辦法?你爹也不知將庫房的鑰匙藏到了哪裡,沒有庫房鑰匙,就算有再多的辦法也都是枉然。」若不是府裡的權狀錢財都在那裡,她還會枉由那賤人的兒子回來嗎?若不是雷觀死前特地留話,說只有雷厲找得到庫房的鑰匙,她又怎會不懂下手為強的道理?

  「那咱們可以請人幫忙開鎖啊。」雷龐靈機一動,只想趕在雷厲之前,將庫房一掃而空。

  雷夏嬌第一次覺得兒子這麼笨。「你以為庫房的鎖那麼好開?那是特製的機關鎖,全天下只有一把鑰匙能開,一般人想開都開不了!」

  「那……那咱們撞門進去?」

  雷夏嬌更氣了,覺得自己就像是跟個蠢蛋在說話。「庫房的門有三重,重重相輔相連,每一重都是用最堅因的鐵樺木製成,就算牽十頭牛來撞,都撞不開!」

  「那……那……」

  「想不出辦法就給我閉嘴,省得我愈聽愈氣!」雷夏嬌火胃三文的重拍桌面,再也不想聽到兒子愚蠢的建議。「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成天四處揮霍,一點出息也沒有,你爹也不會在臨死之前把他召回來,將一半的財產都給了他!」

  聽見雷夏嬌將所有過錯怪到自己身上,雷龐瞪大眼,氣得就想反駁,可才對上雷夏嬌像是會吃人的表情,瞬間又弱了下來。

  「那是爹的意思,我也是,一也是無可奈何啊。」他試著狡辯。

  「你還敢頂嘴!」

  「……」雷龐敢怒不敢言,只好撇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像個孩子似地生著悶氣。

  眼看兒子懦弱無用,雷夏嬌心裡更是絕望了,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那麼寵溺這個孩子,可終究是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她又怎麼忍心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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