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不都是雷厲的錯。
當年他母親一矢中的,僅僅一夜就懷上了他,她卻花了整整六年,好不容易才受孕生了個兒子,縱然她人前風光,可丈夫的心是不是真的全在她身上、是不是真的寵愛著她,只有她自己清楚。
尤其雷厲離家後,丈夫的轉變與懊悔,也只有她心知肚明。
她付出一切、機關算盡,可終究無法得到雷府的全部,然而與雷府斷絕關係的雷厲,卻輕而易舉瓜分她這三十年來的努力。
他與他的母親都一樣,總是樣樣贏過她、樣樣比過她,如今他什麼都有了,功成名就、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還妄想回來分一杯羹?既然當初與雷府斷絕關係,如今又何必回來奔喪!
先是他母親,接著是他,他們母子倆就是巴不得搶走她的一切,鬧得她不得安寧,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搶走他最寶責的東西!
當初他為了那個奴婢打傷了她的兒子,甚至設計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又帶著那女人回來奔喪,可見那女人對他而言一定相當重要。
就是那個女人。
沒錯,她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雷夏嬌珠著眼,終於轉怒為笑,陰冷冷地微笑著。
第9章(2)
雖然雷厲不願與雷夏嬌多有牽批,可為了一圓母親與父親合葬的心願,也為了防止雷夏嬌暗中作亂,這些天他只能在雷府住下,一路監督籌力雷觀的後事。
眼看明日一早就要送喪入土,儀式過程極為繁瑣耗力,因此這晚他便帶著小桃提早回房養精蓄銳。
縱然彼此尚未婚嫁,又適逢服喪之時,他與小桃同房難免遭人非議,更是徹底壞了小桃的名聲,但想起這滿是豺狼虎豹的雷府,以及雷龐曾對她做過的事,他就是不放心讓她獨處一室。
除了同房,他甚至時時注意,從不讓她落單。
雷夏嬌原就對他忌恨,雷龐也看他不順眼,如今家產必須一半歸他,他們虧子兩人必定更是恨他入骨,他自然不得不防,只是話說回來,他要防的又何止是他們母子?
父親並非糊塗之人,如今將一半家產留給他,必定早料到雷夏嬌母子會反彈記恨,惹得他們彼此間嫌陳更深,讓他實在不得不懷疑他的用意。
只是他要給,他卻不見得一定要收,無論他的用意為何,雷家的未來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更無任何責任。
想到此,他薄唇冷蔑微掀,一旁小桃適時遞上茶水,他眼捷手快勾住她的細腰,一把將她拉坐到自己的雙腿上,疼惜地揉著她幾乎跪了一整天的雙腿。
「累嗎?」他問。
「不系。」她立刻搖頭,臉兒染暈,實在不習慣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即使兩人已有過夫妻之實,但屢屢面對他理所當然的摟抱,她還是覺得羞澀。
「不累也得早點上床休息,明日還要忙上一整日。」這小女人嘴巴上總是說不累,可他又豈會看不出她眼底的疲倦?
他們快馬加鞭一路趕回京城,旅途本就勞累,加上這幾日為了籌力喪事,她更是難以得空休息。
縱然她已不是雷府的下人,但幫忙做的事絕不會比其他下人少,為了父親的後事,她處處盡心盡力,全力以赴,遠比只會在靈前打磕睡的雷龐,以及只會動口不動手的雷夏嬌誠心百倍。
「是。」她乖順地點頭,如獲特赦般連怕想自他腿上跳下,誰知道他卻是說話不算話,不僅不肯鬆手,反倒抱得她更緊了。
小臉更紅,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誰知道卻意外對上他沉重的目光。
「娘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又可以見到他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可語氣裡卻沒有半點開心。
她沒響應,只是緩緩伸手揉開他眉頭的皺折。
「本來就是無情之人,就算見了面又豈會真心待娘,只怕娘在黃泉之下又要再次失望。」他目光黯然,至今仍然忘不了母親受過的苦。自古以來,多」清總被無」清傷,縱然可以同穴,卻只怕更傷。
「不會的,大夫人一定不會失望的。」她搖搖頭,安慰著他。「等了那麼多年,大夫人終於能夠回到老爺身邊,黃泉裡沒有二夫人,誰都不能再將他們拆散了。」她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
雷厲一愣,沉默地看著她。
「就算老爺真的無情,可小桃相信大夫人必定也是心滿意足,何況……」她頓了頓,猶豫了會兒才又道﹕「何況小桃不認為老爺真是無情之人,畢竟當年大夫人去世之後,二夫人屢次想將府裡的蓮花池給填手,老爺卻始終不肯答應,若不是老爺心中還有幾分情,府
裡恐怕早已沒有蓮花池了。」
「生前不善待娘,留下蓮花池又有何用。」他不以為然的冷哼,拒絕相信雷觀還有心。
娘生前為他受盡折磨,在娘死後留下蓮花池只顯得他心虛。
「或許沒用,可卻足以讓老爺暗物恩人。」見他不高興,小桃不禁澎以氏了嗓音,細聲道;「這些年來每逢大夫人忌日,老爺總會在蓮花池邊待上一整夜,直到天邊破曉才離去。」她捏著裙擺,終於還是忍不住多嘴,將所看到的事如實描述。
她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也許大少爺仍然不會原驚老爺,可她希望他別再那般憎恨老爺。
相信大夫人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暗物思人?」雷厲還是一臉譏消。「生前無愛,死後又何來相思?只怕是愧疚居多。」
「無論是愧疚還是思念,可至少證明老爺心裡終究還是有大夫人的,哪怕只是一點點,大夫人必定也是歡喜的。」她輕聲說道。「只要大夫人歡喜就好了。」
只要大夫人歡喜就好了?
雷厲又是一愣,雖然不同意,卻也不再開口反駁。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恩怨又豈能一朝一夕就放下,見他沉默不語,她也不再多話,只是任由他環抱著自己,誰知門外卻忽然傳來一串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