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愛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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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他忿忿地伸手入懷,取出揉成一團的紙袋,裡頭包著兒穎糖球。

  吃就吃,他怕她嗎?他拈起一穎糖球,拋向空中,用嘴去接。

  連吃個糖都能出這麼多花樣!她實在想笑,笑音逸落,如珍珠滾落玉盤,清脆悅耳。

  她這一笑,震動了兒名近身的衛士,紛紛投來訝異的目光,就連遠在百步之外的曹承熙亦察覺到不對勁,熾熱地注視她。

  真雅一凜,驚覺自己當眾失態,連忙斂容,整肅神情。她借口自己倦乏了,躲回專屬的篷車裡,避開眾目睽睽。

  第6章(1)

  自己是怎麼了?

  在篷車裡,真雅薰點香爐,飲茶讀書,卻是隱隱地心浮氣躁,難以寧神。

  近來,自己仿拂有些變了,有時不太像自己,就比如方纔那陣笑,實在不似該當出自她的口。

  她不笑的,至多是淺淺的笑,那般的朗笑,太過輕浮。

  是因為無名嗎?自從他出現後,她感覺自己冰凝的心房,似乎一點一點融化——這是個好預兆嗎?

  記著,閉上眼,莫看。

  她又憶起攻城那日他對她說的話,以及那個熱情的擁抱。

  她不太確定他是基於怎樣的心態出手抱她,之後也沒相問,雖說她多年來過著軍旅生活,男女之防的界線很難嚴格格守,但那般相擁,畢競過於親密。

  她羞於啟齒相問,甚至逼自己不去回想,或許是那夜,她軟弱地落淚了,所以他才同情地給她安慰。

  才該在他面前哭的,實在有損身為公主將軍的威嚴。

  也不該與他肆意玩笑,那不是與下屬相處的禮儀。

  不該哭,亦不該笑,不該越了那道逐漸模糊的界線……

  「殿下,該用餐了。」一名小兵在篷車簾外報告。

  「我知道了。」

  大軍於山谷空曠處停歇,伙食兵們埋鍋造飯,烈日當空,眾將士們行軍行得汗流渙背,三三兩兩群聚於樹蔭下,納涼休息。

  真雅掀簾下車,四處走動,活動筋骨,忽地,當空傳來凌厲的箭嘯聲。

  她心神一懾,仰頭往聲音來處望,原來是一片凌空射下的箭雨,而山上茂密的樹林間,似有無數人影竄動。

  「有埋伏!」

  軍隊一時大亂,卸甲休息的將士們倉皇起身,箭雨又落,這回挾帶火石,頓時曠野間火焰熊熊,濃煙四起。

  「快,在殿下身邊團團圍住,保護殿下!」某將領喝令。

  但己來不及了,數十枝箭齊齊往真雅疾飛而去。

  真雅反應靈敏,立時彎身尋找掩護,無名原本正懶洋洋地斜躺於後頭一輛戰車上,見狀,急躍上馬,策馬狂奔。

  他仲展猿臂,將蹲低的真雅一把拉上馬,安頓於自己身前,拍馬快奔,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混亂的現場。

  「你這小子!要將公主帶去哪裡?!」

  身後有人斥喊,跟著,箭矢破空疾發。

  無名肩部中箭,悶哼一聲。

  「怎麼了?你受傷了?」真雅驚惚,回頭望,煙霧漫漫中,她認不清追來的人影,但隱約之中,見到的似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承熙,是他嗎?

  她驚疑不定,眨眼細瞧,那人又拉弓射箭……

  「別看了,躲好!」無名將她的頭顱按回至自己胸前,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卻可能的威脅。

  兩人一馬沿著崎嶇的山路奔馳,後有數十名追兵,身上穿的竟都是希林軍隊的服色。

  是自己人?真雅驚駭,是她自己的士兵叛亂,意欲除掉她?

  不,不可能,是她的錯覺,她的士兵一向景仰她,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怎可能對她不利?

  會不會是齊越國殘餘的游擊兵假扮的?又或者是希蕊王后埋下的伏兵?

  但為何,她會覺得自己聽見承熙的聲音、看見承熙的身影,莫非這場騷亂,與他有關?

  馬蹄噠噠,箭雨交錯,無名肩傷劇痛,實是難以握牢紐繩,坐騎亦駭然大驚,頻頻哀鳴。

  「你怎麼了?還好吧?」真雅駭問,話語方落,馬腿中箭,嘶聲軟倒。

  兩人防備不及,跟著跌落在地,無名機敏地將她攬入自己懷裡,護著她在地上翻滾。

  「快走!」

  他拉住她的手起身,於山徑間奔逃,只聽得身後馬蹄聲愈來愈近,而前方無路,只有一面懸空瀉下的瀑布,瀑布底端,是不見底的深潭。

  要跳嗎?

  真雅猶豫,後有追兵,他又負傷難戰,看來不跳不行了。

  「跳吧?」她顫聲相問。

  他咬牙,眼角因傷痛而抽搐,稍許,毅然頗首。「就跳吧!」

  說時遲,那時快,又是十數枝箭射來,而她與他,手牽著手,一同順著瀑布溜下。

  水柱衝擊,重重打在臉上、身上,兩人的眼都睜不開,嗆了好兒口水,最後,被一股難以抵抗的力最沉進深潭。

  好痛!

  真雅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凝息等待暈眩過去,接著緩緩上浮,燎首露出水面。

  無名呢?

  她左顧右盼,不見他的蹤影,霎時慌了,該不是受傷太重,在水裡昏倒了?

  她深呼吸,再度沉進潭裡,睜眼搜尋,水很清澈,她一下便看見他,正於潭中載浮載沉。

  怎麼?難道他不識水性嗎?

  她驚詫,急忙潛游過去,雙手抓住他臂膀,他頹然閉目,頭垂落,全身癱軟,似是由於透不過氣而暈去。

  這下糟了!

  她大為驚慌,不及思索,捧起他臉龐,攫住他的唇,以口渡息。

  一口綿長的氣息,溫柔地渡進他唇裡,他的心跳動,悠悠張眸,在水裡與她相凝。

  他迷濛地注視她,神智半醒未醒,很倦,傷口很痛,方寸間卻有一股熱血流動。

  是她嗎?她正用那兩瓣綿軟的唇哺吻著他嗎?為了傳給他生的氣息,將他從死亡邊緣救回來?

  她不欲他死,想讓他活著嗎?他活著,對她有何好處?於這世間又有何益?他總以為沒人在乎自己生死的,若是他不能完成那些人寄托於自己身上的「大業」,那麼,他不過是個多餘的廢物而已。

  你醒了嗎?

  她滿蘊擔憂的眼神無聲地問他,秀髮隨水飄逸,容顏清麗,如潭中一朵絕美盛開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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