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找過她,想彌補過錯的……但是,沒找到人……」他於心有愧,曾想過懺悔。
「你當然找不到人!因為在那之後,我妻子再也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終日哭泣,直至某一日再也受不了,自我了卻一生。」柳如遇憤怒道。
想起親娘的遭遇,柳延秀怒不可抑,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至胸口。她的娘,她的親娘原來是這樣冤枉的死去!
一旁的傅挽聲見她如此,心更涼,愧對得不敢再抬頭。
「五年前爹決定帶著我搬到泉州來,為的就是替娘報仇是嗎?」她終於明瞭她爹的用心了。
「對,我精心佈局五年,就是要這人付出代價,甚至安排好等了結這人後,就帶著你去京城重新過日子,但就在要動手收拾這惡人前,他竟有所察覺,精明的先一步得知我的意圖,甚至不惜犧牲他的小妾也要先害死我!
「幸虧老天有眼,沒能讓他順利砍下我的頭,我不死,就輪到他得死了!先前我就設計好了,讓他得罪京中大宮,再讓那大官策動紅衛出手拿人,那紅衛也真動手了,還以為這次他死定了,甚至能累及他一家跟著陪葬,若成功就是大快人心的事!
「哪知,不知為什麼皇太孫竟又插手了,他保了這一家,保了罪大惡極的傅傳新,我不甘心,若還有機會,我還要這人死無葬身之地!」他咬牙切齒的說。
柳延秀愕然,心知古牧耘會出手保傅家是因為她,而當初傅傳新要殺爹,也是古牧耘出面保下的,他們兩家的恩怨,古牧耘為了她都蹚上了。
然而傅挽聲聽到柳如遇的話,極其驚愕,是古牧耘由紅衛手中救下他們的,怎會是皇太孫?
難道,古牧耘就是皇太孫?
那人竟就是皇帝的愛孫……
他何其難看,想起自己曾在那人面前撒謊是他救下柳夫子的……想起曾當著那人的面說了那樣的話,他汗顏得無法言喻,心更是沉到谷底,如果古牧耘就是皇太孫,他如何與這人爭延秀,如何能夠?
「挽、挽聲……帶爹的遺體回家去吧,不用厚葬……但不要告訴別人爹為何而死,在世人眼中,爹還是一個正直寬厚的好官……爹想保有這最後一點的名聲……」說完,傅傳新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
傷痛的眼淚滑落下來,傅挽聲被徹底打擊了,抱起父親的屍體,他一步步走出柳家,身影逐漸消失在被吞沒的夜色之中。
柳延秀又來到古宅,不,應該說是皇太孫的行宮。
站在門前,她嫉妒猶豫該不該去見古牧耘,或者,他還會不會見她?
她是來道謝的,他為她做的事,一件件都清楚了,甚至那日宮裡的人要來帶她走,他還為了她割發留人。
這每件事就像葡萄籐蔓一樣,將她的身體團團纏住,讓她再不能視而不見。
遲疑了一會,她還是敲了門,有人來應門,但門房不是原來的人,這人不認得她。
「你是誰?要找誰?」那人不客氣的問。
「我…想見你家公子,麻煩你傳達。」她低聲的說。
「公子不想見你。」門房臉色極冷的拒絕。
「你還沒通報怎知他不會見我?」她難堪的問。過去,只要她來,就算是他拒絕見她,門房或是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也不曾如此無禮過。
「因為公子已經離開這裡,不會再回來了!」門房冷漠的告知。
「他、他回京去了嗎?」她驚訝的問。
「原來你也知道公子的身份,沒錯,他回京去了,這裡很快也會被整理乾淨,你就當從沒來過這裡吧。」
「整理乾淨?什麼意思?」她心驚。
門房冷笑。「公子住過這兒的事,上頭有交代,不想張揚,以後這屋子會封了,你也不要再來了。」說完,門房毫無禮貌的當面甩上門。
見狀,柳延秀呆立原地。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她腦中不斷重複這些話。
一切都結束了嗎?
很好,她該鬆一口氣的,但為什麼,她的心好沉,沉得似乎要將自己給淹沒了?
木然地站著好一會,眼淚無預警的落下。
她與挽聲、與古牧耘之間,都結束了嗎?
曾經何等風光的傅家,在一夕間人去樓空,挽聲自那日帶走他父親後,一個月來,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而古牧耘,如今連一聲道別也沒有就回京了。
這兩人她都負欠了,對於挽聲,她說了謊,一旦心動,又如何能控制身體不走向另一個人,她高估自己的定力,是自己逼得挽聲離她而去。
對於古牧耘,她太過絕情,她對他來說,就像慢性毒藥,自己故意對他下毒,卻又裝作無知,以接近殘忍的方法折磨他,她是何等惡劣的人啊!
望著這座他曾經住過的宅院,她淚如雨下,直到這一刻,她才深深省悟,也才願意承認,她是喜歡上古牧耘了,但他也離開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見不到……
淚水不斷自眼眶溢出,忽然,她聽見來自身後的聲響--
「張總管?」她迅速的回過身去,眼睛湧出一點希望的光芒。
她見到張勞那張嚴肅的臉,那麼那個人呢?他是不是也沒有走?她向張勞身後望去--
坐在昔日被古牧耘包下酒館二樓雅間,柳延秀神情低落,眉宇之間的愁緒化不開。
「柳姑娘,看見只有我,很失望嗎?」張勞笑問。
回來的人只有張勞,那人,並沒有出現,儘管她沒有說任何話,但失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柳姑娘,殿下被軟禁,所以不能回來了!」張勞斂起笑,嚴肅的告訴她。
「軟禁?為什麼被軟禁?」她立即訝然的詢問。
「如…如何與我有關?」她的喉嚨像是卡了東西一般難受。
「公子為了你抗命不歸、刑場救人、擅闖紅衛大牢,那日又割發保人,皇上與太子大怒,下令軟禁,要公子在家思過。」
「啊?」她心驚地霍然由椅子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