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勞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問道:「你可知他來到泉州的理由?」
「理由?」她想起她爹對古牧耘的態度--「我爹應該早就知道他是皇太孫了,所以…他是來習字的?」
「那勉強也能算是理由,但殿下來此拜師習字也只是做給太子看,他會來到這,其實是遭到誣陷,不得不離京避難。」柳夫子是受他京中朋友的暗示,才會知道殿下的身份,不過也算他聰明並沒有點破,若說破,也許會為他帶來禍端。
柳延秀越聽越吃驚。「他在京裡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得走?」
張勞的表情變得森然。「太子妃日前受孕,但不幸小產,眾人皆指是殿下所為,殿下因此被皇上秘密下旨避居泉州休養生息。」
目前的太子妃是太子立下的第三位妃子,而她並非皇太孫的生母,皇太孫的生母為第一任太子妃,可惜在生下皇太孫之後病逝,第二位妃子則死於難產,這之後,太子雖有無數嬪妃,卻始終無法順利產下麟兒,孩子不是產前死胎,就是產後夭折,現任太子妃是太子於五年前立下的,直至八個月前才又懷上身孕,但不久卻驚傳再度小產。
之後不知哪來的流言,指太子妃的流產,甚至之前幾位嬪妃的不幸都與皇太孫有關,道皇太孫心胸狹隘,怕地位動搖而毒殺這些孩子。
這些話也刻意被傳入皇上耳中,儘管皇上十分鍾愛皇太孫,也無法無視這些流言,為釐清真相,也為平息流言,因此下旨要他暫避,皇太孫這才來到泉州。
「這該是皇家秘辛,張總管為何輕易告訴我?」她心驚於所聽到的事,但這些事民間並不知情,若隨意說出去,也許是死罪。
張勞苦笑。「就因為是不得擅自傳出的宮廷秘辛,我才想告訴你,你才得以知道殿下的處境有多艱難,他並不是富貴無愁的皇家子孫,而是受盡暗算得步步為營自保的孤星。」
「孤星……那太子是他親爹,難道……也懷疑他?」她驚疑不定。
張勞的笑意更冷。「太子恐怕才是最希望殿下消失的人吧!你應該還記得,那日在官道上你見到的轎子,裡頭坐的人就是太子,他堅信太子妃肚裡的孩子為殿下所害,逼殿下認罪,殿下被逼急,不得不割臂自清,太子這才鎩羽歸去。」
「怎會有這樣的父親?」她不禁震驚,原來那天她看見的是這種場面!「被自己的親爹如此對待,想必那最痛之處不在手傷,而是在他心上吧。」
「你也聽說過傳言吧?皇上有意傳孫不傳子,太子心忌此事,從此視親兒為敵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啊?」聽到此,她忍不住為古牧耘感到心痛。
「柳姑娘,太子妃小產之事皇上已查出與殿下無關,太子正恨惱不能打擊到殿下之際,你卻出現了,殿下因為你一改之前委曲求全、低調避險的態度,在泉州做了不少事,這一件件傳回京裡,正好讓太子大做文章,日前派人來抓你不成,便到皇上那去告狀,說殿下避之泉州卻不思長進,受美色迷惑,在泉州態意妄為、擾民亂法、抗旨拒歸,這些話也惹惱了皇上,他下旨要殺了這妖惑皇孫的女子--」張勞頓下聲音,眼神犀利的望向她。
柳延秀一驚,這女子除了自己還有誰?皇上要殺她!
「然而,你是殿下唯一寶貴之人,他為了保你,跪在殿前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這才改了心意饒你不死,不過殿下觸怒龍顏,被皇上責令軟禁,要他閉門思過!柳姑娘你可知,現在宮裡因為你,起了軒然大波!」
她聽了,完全傻住,半晌無法開口說話。「我不知自己竟害得他……害他……」
張勞走向她,表情慎重,神色嚴肅。「柳姑娘,這次我私下回到泉州,殿下並不知情我來找你,而我之所以告訴你這許多事,是有事要拜託你。」
「有事拜託我?」她不解的迎視他。
張芳突如其來的請求,「是的,能否請你隨找上京一趟?」
皇城由數千支的石柱擎起,以太液池為中心分內外兩廷,外廷有三大殿,分別為勤政殿、奉化殿、中北殿;內廷則為後殿,共有大小不等一百七十二個殿閣,全供皇帝的嬪妃以及皇親們所居。
此時,外廷的奉化殿正在舉行重要的:典禮儀式。
皇太孫年滿二十,由皇帝主婚立妃,殿前和廊下坐了近三千人觀禮。
如此盛大的儀式,足見皇帝是何等重視這個孫兒。
數千雙的眼睛正緊盯著皇太孫瞧,見他穿著一襲紅色麒鱗服,英姿颯爽的立於大殿的高階上,他身後的龍座之上,坐著的是滿臉喜色的皇帝,而另一側則是當今太子,皇太孫之父。
被選定之太孫妃其父乃當朝重臣,權傾一時,皇帝此番賜婚,堪稱天地良緣,且聯姻後,皇太孫有了股肱大臣做後盾,未來前景更加穩固。
太孫妃由人左右攙扶著,一步步走向皇太孫,當太孫妃站定在皇太孫眼前,他才看清她的容顏,的確是個美麗如畫的女子。
可惜亦…可悲……
他瞧她的神情越發顯得憐憫了。
太孫妃朝他嬌媚低身,半跪之姿,只等他扶起後兩人同向皇帝、太子叩首,這大禮便完成,她即是名副其實的太孫妃了。
皇太孫身後的太子,嘴角陰狠地輕揚,似在興奮什麼。
皇太孫則是輕微的歎口氣,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還未觸及她,忽然間,她的手用力抓住他的,那力道之大將他抓痛。
他瞇眼同情地見眼前的女人口吐鮮血,兩眼瞪直的癱在他腳邊,而一支箭正不偏不倚的穿進她的胸,直搗她的心臟,幾乎是一箭斃命。
「刺客,有刺客,護駕,快護駕!」立即有人驚天喊出。
三千賓客傾時大亂,接著數百名禁衛一擁而上,忙著保護皇帝、太子以及皇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