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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所以,它不能串成手環項鏈額鏈腳鏈腰鏈。」死心吧,她剛念出的那長串飾物名稱。

  「……這樣呀……那……」笑靨馬上垮掉,粉撲撲的臉蛋,褪了光鮮顏色。她苦惱思索著,還能做什麼。

  他聽見自己一聲淺淺笑歎,笑她將再簡單不過的小事看得嚴重,甚至為此……露出了煩惱神色。

  他取過蚌珠,凝出比珠體略大一些的水球,將蚌珠包裹其中,蚌珠在水球內,咕嚕滾動,珠身光澤優遊,彷彿活生生一樣,再以細若琴弦的水線,穿透水珠上方,串起。

  簡易素雅的串鏈,於焉成形。

  「原來還有這一招?!好可愛哦!它在水珠裡滾耶!」她像個小孩,喜怒哀樂完全掩藏不了,方才愁愁鬱郁的樣子,立刻消失不見,又恢復活力。「我幫你戴起來!」

  我並不是要做來自己戴的──他來不及阻止,她的雙手,已經爬上他的頸子,傾身靠了過來,十指搭過他頸背,要繫牢串鏈。

  「你頭低一點,我綁不到。」

  自己笨手笨腳,還有臉說得像是他不肯配合。

  他被迫垂首,任她貼近。

  她指腹的溫度和嫩軟,由膚脈傳遞過來。

  無意間,她碰觸到了後領的勁畔龍鱗,他猛地一僵,雙肩繃緊。

  「你怕癢哦?」她誤會他的反應。

  傲岸如他,怕癢,那也太……可愛了吧?

  「……不是。」他眼眸瞇著,臉上也有些許愕然。

  她的觸摸,讓他的鱗片,隱隱躁動,一片一片,急欲穿透皮膚出來。

  快把手移開!腦海,戒備的聲音,吼得響徹。

  柔嫩的指腹,像香甜誘餌,在他膚間移動時,龍鱗化身飢餓的獸,企圖追逐它,隨它行進方向,有所反應。

  他嚴厲制止,遏阻它們妄動,暗暗喝令她們冷靜。

  「你脖子上有硬硬的東西耶……是鱗片?」

  阻止得了鱗片,卻阻止不了她的好奇。

  她在他頸後探索,尋寶一般,描繪龍鱗的形狀及位置,似乎頗感新鮮,認真且仔細,將他的鱗摸個徹底,全然不知此舉有多麼的危險。

  他驀地伸來手掌,擒住了頑皮游移的軟荑,她對上他的眸,那雙長睫掀揚下,深若古潭的眼,是錯覺嗎?瞳仁顏色……變了。

  變成她沒看過的淺金色。

  「……我自己來。」他的嗓音,也不似平時清冷,好沉,彷彿另一個人所有。

  他將她的手,由衣領後抽出,接續系綁串鏈的工作,動作有些緩慢,不是笨拙的慢,而像是十指在與什麼對抗著……

  他閉眼,長睫掩蓋雙眸,藏住瞳心變化。

  直到繫妥繩結,再張眸,淺金色的眼瞳,已不見蹤影,恢復成墨玉般的烏澤。

  「……你剛剛……怎麼了?」她再遲鈍,還是隱約察覺,在方才一瞬間的他,怪怪的。

  「無事。」

  「可是你的眼瞳--」

  「男人戴這種秀氣頸鏈,一點也不賞心悅目。」他說。聲音,逐漸恢復她慣聽的清幽。很明顯是轉移話題,用在別人身上,不記得有效。但是對珠芽,屢試不爽。

  「誰說的?!好看!真的好看!你戴起來超級適合的!」

  「說謊不打草稿。」淡淡的笑嗤,沒有太多惡意或嘲諷。

  「我沒說謊!你配上我的真珠最最好看了,絕配。」嘿嘿。

  他唇畔笑弧加深:「原來,自賣自誇,可不僅止是人界陸路上的那位老王。」眼前還有另外一隻。

  「老王?誰呀?」珠芽好奇眨眼。

  說了你也不識得,浪費唇舌而已。

  她還想問,問老王是何人,問他剛才的不對勁……大龍子右袖一揚,水箜篌聳立兩人面前,他五指撩弄,篌音錚然流出,飄裊清零。

  這動作,說明了此刻他有彈箜篌的雅興,沒了閒話家常的心情,所以,她可以閉嘴,不用再多言,他什麼都不會回答。

  珠芽對音律一竅不通,只知道篌音好美,只知道,奏著箜篌的他,好美。

  不過……他彈得好重,是她錯覺嗎?他手背上,淡淡青筋,僨張起來了,琴弦承受這股力道,流溢的聲音,沉沉低鳴……

  他必須用箜篌之音,按捺體內奔竄的浮躁,立刻。

  藏在平靜面容下,莫名的浮躁。

  到底是什麼?

  怎會輕而易舉,被她撩弄起來?

  表面上,平靜悠然,暗地裡,波濤洶湧。

  他一遍一遍彈著,一曲一曲奏著,藉機調勻吐納,直至躁動平息,待在一旁的珠芽,早已不知睡去多久,嘴兒微張,還呼嚕呼嚕,打著酣。

  大概是做起好夢,臉上笑容又甜又滿足,直接拿他的手臂當靠枕,軟軟地,偎在哪兒。

  低首淡覷,看見她翹俏的睫,小而堅挺的鼻,粉粉嫣紅的腮幫……方纔,她指尖停佇過的頸膚及龍鱗,似乎又灼熱起來。

  就是她的緣故嗎?

  只是輕輕一碰,竟險些喚醒……封印住的狂脖。

  不,不止。

  血脈間的躁動,並不單單是那般的觸摸,再更早之前,他便隱約察覺體內的反常騷動,從……

  由他父王口中,聽見她被留下來的真正理由。

  「萬一……找回你的如意寶珠時,寶珠有所損傷,她就能派上用場了。」

  若寶珠裂了、缺角了、不全了,便是她的用途。借龍珠蚌獨特的珠液,包覆寶珠,孕養真珠一般,修復寶珠--傳言中,龍珠蚌,是有這等效用。

  但她太嬌小,不可能毫髮無傷熬過修復的過程,連猜都毋須去猜,她的下場是什麼。

  「那顆小蚌,養著養著,別養出感情來,才不會……用上的那一天,捨不得了……」

  多理所當然的道理,他懂,他明白,他完全認同。

  與如意寶珠相比,她算什麼?重要嗎?何必捨不得?

  她既沒有教人惋惜的天籟美嗓,也沒有令人沉迷陶醉的歌聲,失去了,有何差別?或許,耳根子反而更清淨。

  寶珠卻是他同胎共孕的一部分,誰都不及它的無價。

  所以,他沒放棄過尋找它,他若損傷,他自然也不會放棄修復它,不計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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