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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它好大……一口可以吞下七、八個你……」她還在打顫。

  他挺想回嘴:我的龍形態,一口也能吞下七八條海蛟……罷了,比這些何用?

  「你真的沒受傷?沒被它偷襲到?」她仰臉,看著鏡裡的他,眼淚汪汪。

  再多解釋,不及他親自旋轉一圈,讓她以雙眼審視,證明他的確毫髮無傷。

  囚牛旋身,動作放的極慢,衣袂飄舉,翊翊翻揚,袖白似雲,漫在他身周,像輕緩騰湧的山嵐,烏墨光澤的發,如波如浪,蕩漾著芒輝。

  他身上、背後,沒有任何傷痕血跡,衣整發齊,分毫不亂,長袍依舊白皙賽雪,連一些些污漬都沒留下。

  她總算相信,海蛟未曾傷害到他。

  她心一安,吁了口氣,感覺鼻腔熱熱的,以為是涕水,她本能去揉,竟揉到滿手鮮血。

  觸目的紅,在她白嫩臉上,更形強烈明顯,刺得他瞳仁一縮。

  「你仍時常流鼻血?」

  「因為……補藥一樣照三餐喝嘛……」她用袖子按鼻,沒多久,紅梅大小的血漬,綻放在袖口周圍,擴大成牡丹一般。

  「嘴,長在你臉上,你不張口,誰能逼你?」諒鮶兒也不敢強灌。

  「可是……鮶兒關心我,她笑咪咪的,要我把飯菜吃光光,又說,湯藥對我身體好,我不好意思拒絕。」她最沒法子抵抗笑臉人了……

  「不拒絕的下場,就是鼻血流不停。」淡冽的口吻,才說完,又見兩管鮮紅,從她鼻洞下汨汨淌出,她連忙擦去,不一會兒,拭去的,又滑下來。

  「別再去揉它,坐下,手按壓著鼻翼。」他出聲,制止她越擦越急的行徑,並指導她簡易的處置方式。

  前去熬湯藥的鮶兒,恰巧折返,覷見水鏡內的大龍子身影,趕緊福身行禮。

  珠芽姑娘找著替她施展水鏡傳影的人了?幾名龍子,不是被珠芽姑娘吵到受不了,全躲起來?

  鮶兒正困惑想著,杏眸落向珠芽,被她狼狽摸樣所驚。

  「珠芽姑娘,怎麼又流血了?……」鮶兒立即為她止血,動作熟練,扶珠芽傾靠背枕,鼻子塞了兩小丸鮫綃,堵住血勢。

  她擰來帕子,幫珠芽清洗臉上的血污。

  「湯,不要日日讓她喝。」囚牛朝桌沿那盅熱氣騰升的湯,淡淡一瞟。

  鮶兒訝異回首,臉上寫有為難。

  「這是龍王特地叮囑,給珠芽姑娘補身子用,全是上好藥材……」鮶兒據實稟報。那確實是強身健骨的藥湯,每味藥,皆是熟知的良方,並無任何危害。

  他知道那是什麼藥湯。

  如鮶兒所言,它補身,特別是孩童成長期間,準備抽高轉骨,最是適合。

  他初初飲下一匙,立即便心裡有底,父王差人送上這帖藥,份量加倍再加倍,用意為何,太昭然若揭。

  他父王,想在最短時日內,迫使她「長大」,就像人界填餵豬鴨,日灌夜灌,撐大豬鴨的胃。

  藥性劇烈的湯,即便無毒,飲用過量,仍讓她身體發出警訊,產生吃不消的病兆。

  「她飲食均衡,吃飽睡足便夠了,那藥,對她來說,太猛烈,喝多反倒傷身。」囚牛一頓,與鮶兒用著彼此都明瞭的眼神,淺覷交集,他斂眸,挪向珠芽,意味深長,輕吐五字:「欲速,則不達。」

  珠芽聽得不甚明白,眼睛眨巴眨巴地,來回於囚牛及鮶兒身上。

  「可是龍主那邊---」鮶兒畢竟是聽命行事,不能自己做主、

  「他問罪下來,便說是我交代。」他簡單一句,攔下所有責任。

  珠芽出聲插嘴:「不要害鮶兒被你父王罵,我可以喝藥沒關係--」不懂裝懂,就是珠芽的寫照,硬要加入討論,下場,是遭冷冷瞪回,乖乖閉嘴,那句「藥也沒有多苦嘛……」,只好嚥回肚裡去。

  「撤下去。」他要鮶兒端走藥湯。

  鮶兒望著珠芽鼻塞布丸子的摸樣,心中亦不忍,便領命退下,帶走那碗藥湯。

  珠芽生怕他下一瞬間,就要撤收水鏡之術。她已經四日沒見到他,一肚子想說,想問的話,急急托出,擔心稍一遲,他又消失了。

  「你現在人在哪裡?」

  「北海深溝的冰火谷。」

  她不知道那是哪兒,只覺得好遠好遠。

  「要回來了嗎?」她最關心這個問題。

  「……短期內,都不會回來?」三足龜妖耶……光聽名字,她腦中,已浮現出深海大龜精的遐想圖,獰凶恐怖,眼大如谷,嘴咧如豁,牙如山……

  「嗯。」他頷首,連遲疑也沒有。

  他篤定的回答,讓她好失落,情緒全寫在臉上,難以掩藏。

  知道他忙的,全是正事,所以,不能任性要求他,快快返城。

  可是他歸期未明,她傻乎乎等,等過了今天,等到了明天,還是能不清楚,她要再等多久,才能等他回來……

  她真的……好想他。

  水鏡只能暫時解渴,不能算是「真正」看見他……

  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太貪心呀,起碼,還能靠水鏡,和他見上面。

  「那……你要小心些,三足龜……別被它弄傷。」不,這不是她要說的,也不對,攸關安全,當然定要再三叮嚀交代。

  但,有一件事兒,她更想告訴他、拜託他、請求他,可是,心裡清楚,他會拒絕她,而且,完全不加以考慮……

  她管不住嘴,因為,太害怕又要重複好幾日的求助無門;怕又是好幾日完全失去他的消息……

  她囁囁嚅嚅,有些氣虛,有些忐忑,還貪心地,報了一些些的小小希翼:

  「你……能不能,有空,呃,不用每天,就,閒下來時,不麻煩的話、平安的話。有點寂寞的話。想、想找人聊天訴苦的話……你主動用水鏡,和我聯絡……好不好?」

  說完,等著被他噙起冷笑、等著被他凜瞇眼眸,無情駁回。

  在那之前,她還做著微弱的垂死掙扎:「我還沒辦法弄出完整的水鏡……只有一顆栗米大小,也維持不久……你弟弟和魟醫,不知幾時才回來,好幾天看不到你,我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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