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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在驚歎著,突地,曲調轉為急促,加入疾馳的蹩音,在水玉石板上,如驟雨傾降,將曲兒弄得氣勢磅礡,教人跟著熱血沸騰。

  有人,一路急奔過來,水玉石板震盪作響,彰顯來者的焦慮心情。

  一名身著霓虹虹紗的女子,芙蓉秀麗,此刻,已顧不及端莊婉約,曳地裙擺胡亂攏起,髮髻間散了幾縷烏絲,亦無心整理,模樣略微狼狽,氣喘吁吁,朝向大龍子奔近。

  「大、大龍子,怎麼回事?!龍主怎會突然要您成親?!他……他說的始亂終棄、欺負閨女……又是怎麼回事?!」這是女子頭一回忘記禮數,該要向龍子請安,她太心慌,被龍主當時的雷吼所震懾,直至此刻,滿腦子仍舊嗡嗡作響,充斥著「大龍子成親了?!」的大消息。

  會如此大受打擊,原因是……她戀慕大龍子,已非短短數年。

  她是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婢兒,身份雖低,他卻從不輕賤於她,不曾以主子高高在上的姿態,令她自慚形穢,她的名兒「知音」,是他所取,他喜愛音律,她便也要自己勤練各式樂器,只為……能更靠近他一些。

  她擅琴,素手輕拈,便是一曲天籟,她喜愛在他身畔,為他奏琴,見他噙笑合目,神情怡然,聆聽她僅敢默默訴情的琴音,便是她最最歡欣之事。

  本以為,一生一世,都能這樣度過,豈料龍主的咆哮,破碎了她的單純美夢,她不求為妻為妾,只求一輩子在他身邊,伺候他,愛憐著他的美夢……

  一接觸到他淡然眸光,知音自覺失態,忍住淚,輕輕調勻紛亂氣息,她跑得那麼急,臉頰和嘴唇卻不紅反白,足見打擊有多大。

  她怎能用質問的口吻,去追問主子私事?

  「知、知音恭賀大龍子……」心好疼痛,仍要逼自己露出笑容,向傳來喜訊的主子,呈上祝福。

  心裡,懷抱一絲絲希冀,盼他會否認此事,或是,任性說著,他絕不聽從他父王的命令……

  他靜默,不打算多說半字,由知音身邊走過,她明顯失望,淚水幾乎要潰堤。

  他這神情,知音是知曉的。

  他不愛人擾他時,便是這般面容,他不大聲斥責人,卻在舉手投足間,將疏離冷漠表現得很清楚……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珠芽繼續跟上來,腳步毫無規律,在水玉石板上叮咚亂踏,像個不會彈琴的嫩娃,硬要撥弄一翻。

  知音這才看見了她的存在。

  就、就是她嗎?龍主指給大龍子的……大龍子妃?

  「慢著!大龍子此刻不要人打擾,有什麼事,晚些再說。」知音過分盡責地擋下珠芽,她存心裝傻,當做不識珠芽身份。

  「不是……是很重要的話,你等我一下!先別走,我們私下談——」珠芽吆喝著越走越遠的雪白身影,知音見大龍子漠視珠芽,膽子也更大了些。

  「大龍子說,不要人打擾!」知音冷淡的口吻,加重。

  「他哪時說了?」珠芽兩隻耳朵都沒聽到他開口呀!

  「我伺候大龍子已有數十年,無須大龍子吩咐交代,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呼吸,我都能明白。」知音這些話帶有挑釁,故意要珠芽明白,她比他更瞭解大龍子的一切。

  「你這麼厲害?那那那……我問你,他這樣—-」珠芽馬上挺直站好,擺了個皮笑肉不笑,嘴角抽搐的表情,自是倣傚剛剛大龍子的某號神色,偏又仿得不倫不類,只有她自以為很像:「是什麼意思?生氣還是沒生氣?」

  「……」你那樣叫今早吃壞肚子又一連遇上三間茅廁都在整修的意思吧。

  「這樣又是什麼意思?」珠芽揉揉臉,表情一變。

  這回,變成了努力瞇細雙眸,睨起人來。

  「……」你那是被人用指甲戳到雙眼,痛到眼淚快噴出來的意思吧。

  「我不太分得清楚他的表情變化,明明有笑容,看人的眼光卻好冷,也不說話,生氣不是會哇啦哇啦罵人嗎?他全沒有……一路上,還對每條魚兒笑……」珠芽彷彿找到了良師,能解答她一肚子困惑,嘰嘰喳喳,連串說著。

  「……」知音的回應,只有無言以對。

  一開始,知音以為珠芽是調侃她,故意譏諷她對大龍子的熟稔,不過爾爾,才假裝虛心求教,到後來,她發現珠芽是認真的,而且,對她的幼稚挑釁,無感至極……

  這樣笨拙遲鈍的女娃……無法與溫雅睿智的大龍子匹配!

  她怎麼看看,都不覺得珠芽有此資格……

  第2章(1)

  門,當著她的面,砰地關閉起來。

  差一寸,就會撞上她的俏挺小鼻。

  珠芽對著門板,咕噥:「我有這麼矮麼?……我不信他沒看到我在門外。」況且,她還一直嚷嚷,沒聾的人,都能聽得到。

  她被徹底忽視,那個男人,眼高於頂——眼睛視線,高過於她的頭頂。

  雖然她只勉勉強強,抵達他的胸口高度,但並非如此沒有存在感,好嗎?!

  無妨,他關起一扇門,牆上高窗仍是開著的!

  屋裡,大龍子甫旋過身,走向廳內長椅之際,身後,傳來耳熟的喋喋不休。

  耳熟,已糾纏到某種程度的熟稔。

  「要找個好時機跟你說話,真不容易。」珠芽爬窗進來,幫兇自是留在窗外,那只溫馴雙髻鯊,她踩上它的背,才夠得著窗緣,攀爬入內。

  他回首,目光很淡,沒有嫌惡,當然,更不會有讚賞——讚賞她的死纏爛打。

  幾乎是立即地,他挪眸,由她身上移開,繼續視之無物,舉步往石玉長椅坐下。

  他不開口、不招呼,只好由她先起頭:「我不知道事情怎會鬧成這樣……」撓撓粉腮,珠芽給他一個甜甜歉笑,精緻的眉眼因而彎燦,像夜空中一輪新月,有些嫩、有些嬌、有些赧紅。

  她幹幹呵笑:「我、我也不知道那時……我的雙腿是發軟了,還是麻掉了?突然撲通跪下,嘴、嘴裡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沒想說那些的,真的,我發誓,害你被你爹罵,我很過意不去……」她發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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