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再給你三天。」溫鴻泰露出冷笑。「萬一到時沒給我交代,那我只好假設孫念恩就是內賊了。」
第8章(2)
孫念恩被關進客房裡。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斷絕了她和外界的所有聯繫。
她坐在床上,靜靜地想著這漫長的一日。
如果十幾年前爸爸把她帶下山的那一天,是她生命裡最大的轉折點,那麼今天,一定也會是改變她生命最深刻的一天。
方纔突如其來的事件宛如一場三流鬧劇,她為了自己被誣陷感到莫名其妙,也知道這次不再只是小孩子的鬧脾氣。這次,事關她的生死,但她卻發現這是自己心靈最平靜的一次。
她慶幸自己在今天已經有過最美好的一切,若非如此,此刻的她一定對溫爺的不信任和溫月伶的落井下石充滿傷心絕望。
這些日子以來,體會過夏家人和夏行森真正的愛和關心,她不會再將感情錯誤寄托在不可能有回饋的人身上,今天的事情,也讓她看清楚自己在溫家人眼中的價值--
不過是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甚至不需要一個真實的理由,就能將她處理掉。
腦海裡回想起過去曾看過溫爺對付背叛者的嘴臉,那冰冷無情的模樣,就和這次一模一樣。
只是,其他人掙扎得比她更厲害、更恐懼,現在想想,他們或許也都是無辜的,不過是利用價值消失了,又不能任他們逍遙在外,所以就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被迫人間蒸發。
門外突然響起交談的聲音,她不自覺凝神注意,只覺得斷續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卻聽不清內容。
沒多久,門把忽然被轉動,門推開,夏行森表情輕鬆地走了進來,還一邊和守門的人談笑。
她吃了一驚。
待門關上,夏行森立刻表情一變,拿出一枚小型器具,像是搜尋什麼似的在房間裡上下偵測了一圈。
確認室內沒有監視或監聽器材後他才放心,連忙上前關切地打量她。「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沒有。」看見他,她情緒變得放鬆平和。「我很好。」
「那就好。今天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看樣子帶你離開溫家的承諾,馬上就要實現了。」夏行森無奈自嘲,隨即正色道:「這次時間很緊急,今天晚上溫爺就會派人把你帶走。」
「這麼快?」孫念恩有些意外。
「他公司有點問題,所以要殺雞儆猴。」夏行森說出自己的猜測,心知情況必然八九不離十,加上孫念恩在溫家的任務被解除,溫鴻泰很可能開始對她有了戒備。
他當初迫使孫念恩被解除任務,其實多少也有這樣的意思,溫鴻泰跟孫念恩翻臉的事,也確實在他掌握中,只是他沒料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對一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溫鴻泰竟可以如此翻臉無情,她才離開溫月伶身邊不過兩星期,他就急著想除掉她,一刻也無法容忍她的存在。
孫念恩聽了夏行森的話後不作聲,只是一徑地沉默。
「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理。」沒時間傷春悲秋,夏行森很快地吩咐,「今晚你只要配合他們,自會有人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不用擔心。不過,你要適時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我明白。」孫念恩點點頭。
「這給你。」他從口袋裡拿了一小包扁平的物體交給她。「你把背膠撕掉貼在左胸,裡頭是人造血,小心點。」
孫念恩接過手,也不多問他計劃或原因,因為她信任他,知道現在不是長篇大論的時機。
「不要擔心。」夏行森輕輕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凝視著她。「相信我,沒事的。」
孫念恩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
「對不起,請你忍一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再忍一個晚上你就自由了。」
「我知道,你別擔心。」
「我該走了。」夏行森摸摸她的頭,臨別前,又低下頭輕輕吻住她的唇,百般呵護、溫柔得像要淌出水。良久,他才挪開唇瓣。
「你自己小心。」說完,他不再回頭留戀,很快離開了房間。
踏出房門,他已經換了一張臉,愉快地拍拍守衛男人的肩膀。
「謝啦,多虧你幫忙。」
「有問到嗎?」男人好奇地問。
「問到了。」夏行森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這次有你幫忙順利多了,到時候找到另一個內奸,我會跟溫爺提起你的。」他口頭和守衛寒暄了幾句,便快步回房,聯絡阿四準備今晚接人。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來不及從頭到尾演練,只能靠隨機應變了。
他明白這件事有凶險,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只希望內應能配合到底……
夜色深沉,連星星月亮都消失了,黑壓壓的港邊,只剩風獵獵地吹著,一輛黑色轎車在深夜裡被吞沒了蹤影,只留兩盞刺目的車頭燈,照出不遠處幾個身影。
孫念恩站在堤岸邊,被人拿槍指著頭,逼到了岸邊。
她沒想過自己的一天竟會過得這麼精彩。
方纔,毛叔跟幾個溫爺的手下帶走她,她不確定夏行森的安排是怎樣,因此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假裝抗拒一下,然後被帶到堤防邊。
她站在河岸邊,幾乎只差一步的距離就要失足。
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聽見毛叔的聲音透過風聲冰冷傳來。
「枉費溫爺對你這麼好,把你帶在身邊這麼多年,沒想到你居然背叛了溫爺!」
「毛叔,我真的沒有……」雙手被捆綁在背後,她勉強地反駁著。
「沒什麼好說的,背叛溫爺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毛叔的指責尖銳而肯定,另外兩個隨行的男人則在一旁監看。
「毛叔……」
「諒在你替小姐挨過幾刀,溫爺才不想讓你走得太難看。」毛叔冷淡地說。「最後,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溫爺或小姐……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她知道這樣問很蠢,但這麼多年了,她自認再怎麼樣也算對溫家仁至義盡,他們的這個決定,在情感上讓她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