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傑側望她一眼,挑起一邊眉。「個性龜毛、目中無人的藝術家?」悶聲複述她的話。
「呵呵,」見他似有一絲不悅,她忙堆起笑意,解釋道︰「這句話不算罵人喔,你還可以當成是讚賞。」
「讚賞?」他不置可否地輕哼,倒想聽聽她怎麼硬蝴。
「你聽我說喔,藝術家就是要夠龜毛、夠挑剔,才能創作出好作品,要能活得目中無人,表示自身能力卓絕,不用費心神去銷售作品,低聲下氣尋求買家,只要負責創作,自有客人搶著上門要你的東西。」解釋完,她一雙眼不禁打量他,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錯不了。
聽完她的解釋,靳子傑倒不知該不該接受她的另類恭維了。
「你一定是藝術家吧?要不也跟那方面有關聯,是從事什麼工作?」倪小瑤對他更好奇了。
靳子傑猶疑了下。「建築設計師。」
他給了她一個不算完全撒謊的答案,他確實念過建築設計,連鎖渡假村也都由他主導設計概念,不過那非他真正從事的本業,他是個標準的商人、經營者。
「哇!建築設計師!好厲害!」這答案令倪小瑤無比驚訝,大為讚歎。這才想起在他木屋有看過幾本他自己帶來的建築雜誌,她剛才怎麼完全沒想到這方面。
「建築設計師很厲害?」她誇張的反應令靳子傑莞爾,他若掰了另一個職業,不知是否也能看到她輕易驚歎的表情。
「很厲害耶!而且是了不起的職業。」她繼續點頭稱讚道。
「怎麼了不起?」又不是醫生能救人。
「可以替人蓋房子,給人一個漂亮安穩的家,是件很棒、很偉大、很令人感動的事。」她說得篤定,目光燦燦。
靳子傑倒有些不以為意,他父親從事營造業,他從來沒覺得建房子有多特別了不起。
真要說感動,大概只有他親自規畫的渡假村落成的時刻,畢竟過去在父親公司上班,他也參與不少建案,對落成的建築物並沒特別的情感,他所住的房子也非自己所設計。
「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有自己的房子,而那房子如果能照自己的理想建成就更完美了。不過,要買地建新房子太難,我只要能買間舊房子,跟我媽能有一個真正安穩的家,就已是遙不可及的奢想了。
「以前住台北,感覺買房子的夢,除非中樂透否則絕不可能實現,我還因此曾買過兩、三次樂透,幻想作白日夢哩!後來發覺我連發票都很難中了,根本沒有偏財運,也就放棄再買樂透作不切實際的夢了。
「來這裡之後,我突然對擁有房子燃起希望,如果是這裡,我也許有可能憑一己之力買到房子,當然不是輕輕鬆鬆,也得背個二十年貸款,但至少有可能繳得起頭期款,我想等在這裡工作兩、三年穩定後,也許就能開始找想買的房子也說不定。」她不禁說得起勁。
聽完她的心願,他對她感到一抹敬佩,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不是想打扮自己、享受生活,就是忙著談戀愛,等著嫁好老公,她竟一心一意只想買房子,跟母親有個安定的家。
「你理想的房子長什麼樣?」他好奇地繼續探問。
「呃?」她側望他,意外他會發問。
「說說看。」他鼓勵她幻想。其實她想住什麼房子跟他毫無關係,可他不自覺就是想知道。
「我還以為會被笑哩!」她自己輕笑了下。以為只是個服務生的她,說出想買房子的大夢,會被他給取笑。
「這是很正面、很踏實的夢想,有什麼好笑的?」他正經道。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以前其實沒有太清晰的畫面,不過自從第一次來這裡的渡假村,看到那些獨棟木屋,我就感覺無比興奮,那就是我夢想中最最理想完美的住宅了!」她雙手併攏貼在下巴前,說得非常開心。
即使現實裡無法實現住那種房子的夢想,但能天天出入打掃那些木屋,她已覺得很高興,只除了他這個龜毛客人讓她幾度積累一些怨念罷了。
靳子傑聞言,心怔了下。
她理想的房子竟是出自他之手!
這座渡假村內的木屋,雖以美式木屋型態為主要風格,卻融入許多他的設計理念,是幾座連鎖渡假村中,不同的木屋風格裡,他最喜歡的一處,也因此難得的長假,他才選擇來這裡度過。
兩人在車內閒聊,不多久便到達倪母的住處了。
倪小瑤拎著裝餐盒的大提袋下車,一度猶豫是否該邀他進屋喝杯茶,想想又覺唐突,更怕被母親誤會,只好作罷。
「非常謝謝你載我回家。」她朝車窗內的他彎腰九十度,誠意十足地道謝,接著柔聲叮嚀著。「回去認得路吧?開車小心點。還有,明後天我排休,會換其他人負責打掃,你可以奴役別人。」她開玩笑的說完後向他揮手道再見,轉身走往大不知今晚相處過後,他是否還會再像之前對她百般刁難找麻煩,回想起來,今晚兩人的相處令她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竟讓她將他當好人看待了。
坐在車內的靳子傑,一雙深眸目送她轉身進崖,對自己今晚異常的言行再度感到詫異,他竟特地借車送她回家,還能跟她閒聊那麼多。
她雖非美女,卻莫名地令他注目,跟她相處時讓人覺得很舒服、很自在,她的笑容也滿可愛的。
忽地,他一怔,難道他對她有什麼其他想法?
靳子傑搖搖頭,立即否認。他只是難得好心,才不嫌麻煩地送她一程罷了。
轉動方向盤,他駛離她住處,返回渡假村。
星期六早上,倪小瑤返回工作崗位,照例先為靳子傑這位特殊客人送早餐。
「早,斬先生。」一見開門的靳子傑,她神清氣爽地問候。
她面容上流露一貫的親切笑意,不同的是面對他的心情比之前輕鬆自在,內心對他再沒有半分怨愈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