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錢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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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神,視野漸清,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盯著夏侯懿不放,而這噙怒的沉嗓自然是對著她罵的。

  「……」她頭一回張口結舌,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出要回什麼話,反倒是薄薄的臉皮開始泛出紅暈,像朵盛開的花,形不艷味不濃,卻是清新雅致。

  那樣靜雅一方的絕塵姿態,深深鎖住夏侯懿的視線。

  「小二。」他垂眸喚。

  「咦?欸……廚婢在。」她只顧著冷靜自己,沒注意到夏侯懿打量她的眼光轉沉。

  「你離開廚房。」

  「……嗄?」頓了好半晌,她才急急回神。

  不是吧,難道她真的把茶給泡壞了

  可是……怎麼可能?她嗜茶愛糕餅,如何搭出絕配,她早試過千回,豈可能出錯?

  「你跟她對調,她去廚房,你就待在這裡。」指著蜜兒,夏侯懿對她說。

  他的心裡已有了打算,究竟是要毀了她,或是留下她的笑臉,全憑他一時的喜樂。

  第2章(1)

  入暑的京城迎面依舊帶點涼意,上官凜搭船自蘇州上汴京,在東水門停靠,轉而騎馬出外城,馳騁至城南郊外,在一處新墳前的百步外下馬。

  她一身素白衣衫,頭綁素巾,就地跪下,面容哀肅,緩步跪行,杏眼一片赤紅,不管膝下因磨過泥路石礫而痛,也不管心痛欲死寸步難行,執意地跪行、跪爬,直到離新墳前的幾步外,整個人跪伏在地。

  「爹……」啟口的泣音若社鵑啼血,墜落的淚如山櫻飛雪。

  他在世前,她怎麼也不肯喊的。

  他說,收她是當義女,可在她心裡,她願以奴身相侍,他想要聽她喊一聲爹,她卻是恪守禮教,只肯喊他老爺。

  自她在襁褓中,他便對她疼惜有加,養育著她、栽培著她,雖不是她的親爹,可在她心裡,他早已是了,如今他遭故而亡,要她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恨?

  只怪他太晚告訴她有異,只怪她太無先知,只怪她身在遠方顧不及他,就連趕回見他最後一面都來不及。

  這痛,凝著血和著淚,鏤在骨子裡,要她不忘。

  她決不忘這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要報仇、要加倍討回!

  夏侯懿加諸在上官府所有的苦難,她都要加倍奉還!

  「小二。」

  聞聲,她長睫動了動,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轉看,即使猶在夢境,心神卻已半醒,迷迷糊糊之間,眼前恍若有影子晃動,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是溫熱的,正好用熱度來融心間的寒凍,拂去她一夜淌落的淚。

  「你在做什麼?」輕緩如風的朗嗓倏地轉沉,大有就地刮起三月雪的氣勢,讓半夢半醒的她猛然張開眼。

  眼前,是夏侯懿嘻怒的俊臉,頰上,是他怒掐她臉的大手。

  「哇--」她大叫一聲,鬆開抓住他的手後,很想要趕緊滾到床內,可是臉被他掐得好緊,她愈是掙扎愈是痛。

  有沒有人性啊,姑娘家的臉是可以這樣掐的嗎?

  夏侯懿掐著她的臉,垂眸審視她臉上橫陳未干的淚水,微微鬆開力道。「你哭什麼?」

  要不是聽見細微的啜泣聲,他也不會特地轉進她房裡,瞧見她蜷縮得像條小蝦,咬被低泣,他的心莫名跳亂一拍,待他回過神,手已經掐上她的頰。

  大老爺一鬆手,小二便連滾帶爬躲進床內,卻迎頭撞上內牆,痛得她暈頭轉向,這才想起昨晚被這人收為貼身丫環,現在已不是睡在僕房的大通鋪,而是大老爺隔壁的小小偏房。

  「我在問你哭什麼?」瞧她傻愣地撫看額,他再掐住她的頰,她的肌膚軟嫩瑩亮,如緞若絲,若非天生麗質,就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才能有的。

  她必定出身不錯,但她的淚……也許,她也跟他一樣,在家道中落後,不得不為奴為僕,只為討一口飯吃。

  「我?哭?」她撫了撫臉,才發現自己確實是淚濕雙頰,不由得微怔。

  怎會……她唇角顫了兩下,隨即揚起完美無破綻的笑。

  「那是汗水,昨兒個好悶,我流了一身汗。」儘管被掐著臉,她說起話來依舊不合糊,宇正腔圓得讓他聽得一清二楚。

  怎能在這當頭露出破綻呢?她上官凜化名小二潛入夏侯懿府,不取回上官家產業誓不回,死也要把淚水和血吞下。

  夏侯懿濃飛的眉頓時攢緊。

  她在說謊。

  讓人不用細看便看得穿的謊,他壓根不以為意,可引他不快的是她將情緒收抬得太快,這不是尋常姑娘該有的反應。

  她……也許和他有著同樣的傷,可是,似乎也和他有著相同的心計。

  沒來由的,他有股遺憾和說不出理由的失落,無端冒出頭的憐惜,瞬間被他自心間抽掉,被無端怒火燒成灰燼。

  上官凜以笑臉面對面無表情的眼前人,瞧了眼外頭的犬色,輕呀了聲,「糟!都已經這麼晚了,爺一定餓了吧?我趕緊到廚房替爺準備早膳。

  說完,快步滾下床,搭了件外衫便足不停步地往外跑。

  而夏侯懿那雙追逐著她纖影的眸,燃著惱意卻又突兀地出現一絲憐惜。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就算上官凜用力壓住肚子,吵死人的聲響還是不斷冒出,羞得她好想挖個坑就地跳下。

  可有什麼辦法?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沒用餐,肚子會叫也是天經地義的。

  她一向挨不得餓,通常都是一天三膳外加下午糕點,再加一場夜宵的,可她昨晚沒機會偷吃夜宵,現在天又已經大亮,主子都還沒吃完飯,她只好猛吞口水。

  坐在主廳用膳的夏侯懿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菜,恍若這菜色壓根不合他的口味,直到那吵死人的聲響再次傳來,才終於橫眼瞪去。

  「你是餓死鬼投胎的?」

  「……有可能。」她撓撓臉,呵呵乾笑。

  她很愛吃,舉凡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海裡游的、樹上長的,只要能吃,她從來沒放過,而且嘴被養得極刁,不是美食還入不了她的口,所以她想……早晚有天,她還是會變成餓死鬼再投胎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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