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將軍,你倒是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何本王未來的王妃,會出現在你的軍營裡頭?」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有如墓地一般的死寂,眾人的目光各自落在這三人身上,或同情或猜疑,還有幾個給草兒夾過菜、如今心靈也受到衝擊的純情男子,要不是渴望著看到後續發展,恐怕已經因為這意外的發展而忍不住淚奔而去了。
「太子殿下想要本將軍的交代,我倒也想聽聽這位姑娘如何向我交代?」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赫連遠再度開口,聲音雖然聽似低沉無波,但又隱著一絲乾澀。
公孫少辰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和自己互相看不順眼的男人,方纔那張剛毅臉龐上驚怒交加的神情,眨眼之間已經斂成一臉淡漠,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或者就算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是那麼在乎。
這樣的赫連遠,讓公孫少辰心裡有些佩服。要是有人膽敢對他這樣耍弄,就算自己懶得花心思將對方玩弄得半殘,也早就叫人拖出去打死了,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聽那些馬後炮交代?
這份沉穩忍耐,確實是他比不上的--不過他是什麼人?西原國的皇太子!一向都只有他讓別人忍耐的分,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來忍了?
不過身為一個大方的太子殿下,公孫少辰還是很乾脆的施恩,「這倒是,這回確實給你惹麻煩了,那麼……給你們一個時辰,好好把話說開吧!我這回就學你當回正人君子,在貴國關卡外頭的那片樹林等著,免得又擔上什麼刺探軍情之嫌。寶兒,這回你是鬧得過火了點,罰你待會自己走過來啊!」
見這股妖氣終於轉身出屋,和使者一起回到在外頭等待的馬草上,周承翰看了面無表情的將軍一眼,識相的將其他人也一併趕了出去,自己則乖乖的擔起「驅邪」出境的重責大任。
第7章(1)
等到閒雜人等盡數離開之後,原本僵硬不語的赫連遠這才頹坐到椅子上吐了口長氣,沉默不語的單手撐頰望向那個手足無措的女人,眉眼之間有些難以理解的陰霾,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看著他這副模樣,草兒心裡又急又慌又害怕,想開口解釋,喉嚨卻像是被勒住了似的緊得難受,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真是被你搞糊塗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悠悠說道,意外輕緩的語氣聽不出任何喜怒,只有一種令她不安的質疑與困惑。
「之前是丫鬟,現在是鄰國太師的義女;口口聲聲說我們訂親多年,卻又成了西原國的太子妃人選。」赫連遠搖搖頭,彷彿事不關己的勾起一個諷笑,「甚至連名字都不一樣!還以為之前是我將你蒙在鼓裡,沒想到被耍得團團轉的其實是我啊……」
他話裡的嘲諷讓她微微一縮,呆望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走到他面前,「我沒打算騙你的,只是……」
「有難言之隱?我懂。」他大方體諒。「堂堂的東陵國將軍被西原國的太子妃惹得昏頭轉向,這說出去丟臉的可是我,你還真是為我留面子了!」他該下跪謝恩嗎?
「不是的,你別這樣……」他這樣讓她心裡更急,忍不住就想抬步上前,卻被他飽含譴責與痛楚的凌厲目光震懾,自責又委屈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見她眼眶泛紅,那泡眼淚似乎一個眨眼就要成串滾落,赫連遠歎了口氣,像是很不耐煩的逃開了目光,「不是這樣又是怎樣?有必要連名字都是假的嗎?當我那樣叫你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覺得對我愧疚,還是覺得這將軍就是個傻瓜?」
「我沒有!」
他連番的指控責備讓她心裡難受,脾氣也不禁硬了起來,三兩步跨到他面前,雙眼噙淚的怒瞪著他,「瞞著你是我不對,但一開始我不就說了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結果你反而假裝成另一個人,白白浪費了好多時間;後來要不是公主突然跑來,揭穿了你的身份,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告訴我你就是赫連遠?你這麼做難道就不過分?」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過分的傢伙。」對於她的指控,赫連遠臉上依然是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不可取。
「我只想知道,你這個西原國的准太子妃既然已經不將幼時的婚約當成一回事,那又為何要這樣大費周章的接近我?是和公孫少辰串通好來捉弄我,還是打算報復我這個莫名其妙忘了你、讓你苦等這麼多年的混蛋?還有,你究竟是誰?」
赫連遠沒想到他對這女孩觀察相處多時,終於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感情和信任放到她身上,原以為自己找到相伴一生的對象,結果得到的卻是如此難堪、彷彿當眾甩他一巴掌的背叛--尤其想到方纔她對公孫少辰喚得這麼親熱,他心裡那把燎原大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他緊緊抿著唇,努力忍耐著那股在心中翻騰的憤怒、失望,心痛……正如自己說過的,他確確實實不在意她究竟是什麼身份,和他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也好,落魄無依的小丫鬟也罷,但是西原國的准太子妃引這實在不在他的心理準備範圍之內。
聽著他這一大串譏誚帶怒的質問,剛才還氣得衝口回罵的她,此時卻怔怔的盯住他那張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喃喃輕道:「我……不是故意騙你,只是以為你會記得我,也希望你會記得……」哪知道他會把兩人的事情都忘了呢?
「別裝模作樣了,你家太子還在外頭等著呢!」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赫連遠沉聲催促。「先交代你的身份來歷吧!」
她不發一語的望著他,眼中的悲傷與疏離如同臘月的雪一般愈積愈厚,讓他有些不忍,卻也更加焦躁。
「……因為爹爹常年在外,我幼時和我娘一起住在東陵國衛涼城的外公家,隔壁還有一個在我剛出生就訂了親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