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於曦存終於搖搖晃晃地搬了一個比她腦袋瓜兒還大一些的小酒甕出來,海震擦了擦手,走過去,輕而易舉地接過了酒甕。
「這便是你新釀的果子酒?」他拍去封泥,不經意地喝了一口,想隨便應付應付。「味道不過爾爾嘛……咦!」
他挑了挑眉,又多嘗了一口、再一口,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他不甚自然地道:「這味道……還行,比上次帶著酒味的清水好喝多了!」
事實上海震十分意外,小酒蟲這回還真歪打正著地釀出好酒了!這果子酒剛入口時雖有些澀,但香馥和醇度都夠,還有一股很特殊的微酸,再多放個幾個月,風味必然更佳。
只不過他說得彆扭,心裡總是不太情願讚她一句,但聽在於曦存耳裡,這個傲氣比天還高的將軍之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容易了。
「真的還行?」她眉開眼笑,低頭自顧自地說:「爹總取笑我釀酒徒具其形,天知道他在說什麼,我依照自己的方法釀,還不是釀出點東西了。」她得意地抬眼,「好了,酒甕可以還我了,我待會兒拿去讓爹喝喝看,非得讓爹說不出話來……」定睛一看,海震還在大口大口的喝,她連忙阻止,「喂,你這大黑熊別再喝了!人家要留給爹的!」
海震年紀雖不大,但幾年來也偷喝了不少酒,豪邁的酒量又是遺傳自父親,這點酒他還嫌不太夠呢!
「剛好我渴了,是你要我替你試酒的,我多喝一些有什麼不對?」他咂了咂嘴,難得她能拿出這等好東西,他才不想還給她,何況他還沒喝夠呢!「桑葚也不是很解渴,還是這一大甕的酒好。」
「桑葚?」於曦存一驚,轉目看了一下,一簍子桑葚果然被他吃了七七八八,她想試釀的桑葚酒看來又要拖一陣子了。「你怎地還吃了人家的桑葚?」
「你又沒說不能吃!」海震擺明耍賴。從認識她開始,兩人老是吵吵鬧鬧的,也因為她,他沒被府裡少教訓過,這回不喝個過癮,解解這陣子的鳥氣怎行?
「你不是要練武給我看?還喝什麼喝!」於曦存高舉著手想要把酒甕搶回來,但她的個兒就算踮起腳尖也只到海震的胸口,根本構不著。
「我突然不想練武了,想喝酒。」他還故意拿了一顆桑葚丟進嘴裡,「這酒和桑葚挺搭的!」
「你……」於曦存原本氣得七竅生煙,但在聽了他的話之後,突然靜了一下,狐疑地道:「你說什麼?這果子酒和桑葚挺搭的?」
海震點點頭,「是啊!還虧得這桑葚夠甜,把這酒的酸味壓下去,還添了其他的香味。」
「所以如果我……」原本她還低聲念著些什麼,看到海震猶自大吃大嚼,突然計上心頭。「喂,大黑熊,咱們打個商量。」
「什麼事?」他皺了皺眉,「要把酒拿回去,免談!」
「不不不,我那甕酒就讓你喝光好了,桑葚呢,也隨便你吃。」
「真的?」
「真的,我絕不會反悔!」
海震瞧她用稚嫩的聲音正經的說話,還挺有趣的,不過這小酒蟲詭計多端,他可不能隨便信她。於是他發狠,一口將小酒甕裡的果子酒給喝了乾淨,還抓了一大把桑葚塞進嘴裡。
見他吃喝得差不多了,於曦存甜甜地笑了,「大黑熊,你已經喝了我的酒,又吃了我的桑葚,可不能抵賴,所以我要你替我摘來三大簍的桑葚做為補償。」
「為什麼?」他藉著酒意發難,哼了一聲,「我將軍之子豈可做這種下人做的事?」
「下人做的事又怎地?你喝的酒,說不得以後我釀到市面上去賣,說不定上至皇帝老爺,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可以喝得到,難道下人喝的酒,你就不喝?」於曦存老練地頂了回去。她雖然才十二歲,但在明月酒肆裡看的人多了,說起話來比關在府裡養尊處優的海震還老成。
「那……我叫我府裡的長工來幫你摘……」海震被她說得心虛。
「不行!酒是你喝的,豈有他人受過之理?」她就是要惡整他,怎麼能讓他找人替代呢?她依舊笑嘻嘻地,「何況,我估計你今兒個又是逃課來的吧?你喝了我一甕酒,現在渾身上下都是酒氣,你說你能就這樣回家嗎?你這身白衫還被我的桑葚汁染紅了呢,我隨便告上你一狀,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海震還想辯解,卻發現自己完全被她吃得死死的,若不想挨父親的打,就只能照她的話做。
於曦存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嘿!看在我們打小玩在一起的份上,我拿件爹的舊衣先給你換上,你這身白衣我替你在水盆裡踩踩,今兒個太陽大,約莫一個下午就可以曬乾了。這空下來的時間,你就去採桑葚吧!」
從無言以對的海震手上拿回酒甕,於曦存又再一次成功地將了他一軍。
而儼然成為於曦存長工的海震,在心裡低咒,無奈又氣悶地抬頭望了眼熾熱的太陽,唉,這下只能乖乖地去採桑葚了!
第2章(1)
休戰數年,突厥再次犯邊,海揚威銜君命再次赴北疆捍衛江山。
在他臨走前,不忘把二十歲頑劣不堪的兒子海震扔進了書院。從小不知為這小子請了多少夫子老師,怎知這書沒讀完幾本,身子卻越練越壯,武功越練越好,膽子也越練越大。從一開始逃課翻牆──如果只是和隔壁於家的丫頭玩家家酒倒好,後來大了些,居然改溜到大街上閒晃,交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成天惹事生非。
海揚威見此情況大為震怒,也知道自己一離開,兒子肯定更無法無天,為了避免他被壞朋友影響太深,便將他送進書院裡。這書院收的全是朝廷官員的孩子,夫子也都是退休文官,或是有賢名的文人,教學嚴謹,沒有一點關係,還沒辦去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