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答應嗎?」拉回浮蕩的思緒,她問。
「他們要是敢發喪辦喪事,見白我就拆!他們說我瘋了。」憤怒的語氣有著絕不妥協的倔強。
她說話的口吻、眼神,讓她想起當日的自己。
可惜,就算她再堅決、不妥協,他卻還是把她推開,一個人走了。
每每思及此,心窩就像被把利刀插入似的,讓她疼得無以復加。
那椎心刺骨的痛楚,讓她無法當回原來的姚沁悠……
「儀姑娘,是我害死你大哥的。」
孫儀因為她的話,錯愕地僵杵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
因為姚沁悠突如其來的話,兩人陷入一股窒人的靜寂當中。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姚沁悠恍然失神了許久,才苦澀地說:「他不斷提醒我,進大宅簽合同一定得提防你家姨娘們及你二哥……我明明把他的話牢記在心頭,為什麼還是忘了……」
她幽幽地說著,蒼白的臉容有著無限淒楚與自責。
她這一番話似是自白又像是喃喃自語,孫儀被她的話擾得思緒一片混亂。
「二姑娘,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孫儀勉強壓下內心的激動,顫聲開口。
「把那碗藥端進去後,我還用銀針試過毒,但你大哥說,他們在他房裡點了藥檀香,只要藥味與香味相混合,便會形成致命劇毒。因此進房不過片刻,我便中了毒,而他……就因為我……送了一條命,是我害死他的……」
話還沒說完,她的淚像斷線的珍珠不斷落下,哽咽的嗓夾雜著痛楚與哀傷。
只要想到兩人再也無法相見,她心中一陣劇烈抽痛,再也說不出話。
彷彿可以由她的話裡感覺到她的痛苦,孫儀一把抱住她,迭聲說:「別說了、別再去想了……」
怔怔地任她抱著,姚沁悠模模糊糊地想,能不想嗎?
他的一切,像千絲萬縷的愁緒,一絲絲、一縷縷將她捆住、勒緊,讓她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沒辦法不想……我覺得我的心痛得快死了……」
「不!我相信大哥沒死!」孫儀一口否定她絕望的自責,急聲問:「二姑娘,我要你試著回想當時的狀況,中了毒後,我大哥到底上哪去了?」
當時只有姚沁悠在現場,只有她能解釋,為何孫武騰中了毒,卻憑空消失不見了。
是被人救走?抑或是這之中藏著她們不得而知的陰謀?
因為孫儀的堅持,姚沁悠勉強由渾噩的思緒中理出一絲清明。
他在跟前離去的那一幕,像夢。
如果不是夢,他房裡為什麼會出現一條黑幽幽的秘道,在她出口喚他、想追上他之時,他卻消失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
憶著當時的情景,姚沁悠深深覺得,出現在孫武騰眼前那一條幽幽秘道是往生之路,即便他再眷戀,時候到了也不得不走。
所以他才會不理她的苦苦哀求,義無反顧的被幽暗給吞噬,走進生死相隔的境界。
「死要見屍!沒有看見屍首,我永遠都不會相信我大哥死了!」無法由她身上得到答案,孫儀仍堅持己見。
聽孫儀這麼一說,百般滋味頓時湧上心頭,她心裡更是難受。
孫武騰真的沒死嗎?
他那天吐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會沒事?
想起他的樣子,姚沁悠心有餘悸,心中充滿苦澀,自然而然把孫儀的話當成安慰。
這個事實雖然難以接受,但遲早還是得接受。
「其實你真的不用安慰我……」緊緊握著掌心裡的心型小肥石,她垂下眸幽幽然開口。
打住在孫武騰生死問題上打轉的話題,孫儀思索了一會,又問:「那撇開大哥的生死不說,放毒的是他們吧?」
她點頭頷首。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牛鬼蛇神!」心裡氣憤難當,個性率直的孫儀氣得直嚷嚷。
姚沁悠連忙摀住她的嘴。「別嚷嚷,你大哥說過,愈是在乎他的人,愈會有危險。」
聞言,孫儀心一黯,不由得悲從中來。「我娘是孫家丫鬟,根本連當妾的資格都沒有。在孫家人人都看不起我,大哥是唯一對我好的人。雖然他裝出一副不管事的絨褲子弟樣,又長得凶,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那一瞬間,孫儀出自真心的反應,直擊姚沁悠的心,她用方才孫儀安慰她的方式,緊緊摟住她,給她力量。
突然被姚沁悠一抱,孫儀尷尬地吸了吸鼻說:「二姑娘,你……和我大哥是不是氣暗通款曲很久了?」
若是平時,她會因為這一句「暗通款曲」,心虛得臉色大紅。
但此刻,她滿心滿腦皆是惆悵與傷心。
「我和你大哥已經私下訂了終身。」
她的身子都給了他,而他也給了她那顆心型小肥石,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們有名有實,差的只是世俗所謂的成親儀式。
方纔心頭還冒出了個荒謬的小小渴望。
她奢望能懷上他的孩子……倘若他真的不在人世間,至少她還有個寄托,有個支持她活下去的希望。
孫儀一驚,看著姚沁悠怔怔的說:「原來你真的和大哥……」
「所以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是他的人。」
她以無限可憐、無限酸楚的聲嗓低聲喃著,態度十分堅定。
若天真有眼,她衷心祈求,憑空消失的孫武騰能化險為夷,避過這一個劫難!
第9章(1)
轉眼年關將近,在姚沁悠猶豫著要不要回家過年時,孫儀神色憂慮地出現在她面前。
「咦,怎麼來了?」
「大嫂……」
自從那一日知道姚沁悠與兄長私下訂了終身,孫儀便直接改口這麼喚她。
說了幾次拿她沒辦法,姚沁悠只好允許她私下這麼喊。
「瞧你無精打采的,怎麼了?」
「大嫂,三姨娘說過年前,要當眾宣佈由二哥當家。」
心驀地一沉,她幽幽歎了口氣。「這似乎是必然的結果。」
因為孫儀的堅持與一再阻撓,孫家發喪之事一直遲延著,沒能辦成。
而她天天等著、盼著,卻一直沒能等到孫武騰奇跡似的出現,她的心幾乎要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