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這麼讓我二哥當家?」
「要不又能如何?」她惆悵地說,心情十分複雜。
聽說這些年來,因為柳銀花的手腕,以及孫武騰放蕩的形象,孫家力挺二爺孫宛風當家的人不少。
孫武騰一失蹤,那幫人能撐到這時候才宣佈要讓孫宛風當家,已比她預期的晚上許多。
聽她這麼一說,孫儀忍不住抱怨。「大哥,你到底在哪裡啊?為什麼這麼殘忍的拋下我們,就這麼失蹤啊?」
聞言,姚沁悠心中有著無比酸楚。
其實她們心裡都明白,孫武騰不可能再出現在她們面前。
因為不願面對、不願承受失去他的打擊,所以逃避的給自己一個假象、一個希望。
這段日子以來,她有好幾次以為,孫武騰真的如孫儀所說,根本沒死,只是藏在某一處,等待時機反擊。
姚沁悠對孫儀的揣測半信半疑,但無形中還是被她給影響了。
深夜客棧外的貓吟、狗吠,她會以為是他。
潺潺溪邊,流動的溪水中彷彿有他的倒影。
床榻邊不經意出現的一顆小石頭,她以為是那夜兩人在石洞說的玩笑話,只要是他送的,就算是一顆石頭也無妨……
一切的一切,都是以讓她發了狂的尋他。
曾經有好幾次,她想重回石洞,但厚重的雪掩去了林間小徑,她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說找到那個屬於他的秘密天地。
在一次又一次期待與失落的反覆折磨下,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最後,她不得不認清事實--孫武騰死了,她們也該由自欺欺人的假象中醒來了!
這個體認,讓隱忍多時的情緒在瞬間崩潰,她再也難以自制地哭得淚眼滂沱。
她想,待眼淚流盡後,便是回美人鋪與姐妹們相聚的時候。
兩日後,孫家大宅外的廣場擠滿了人。
除了孫家長輩外,在場的還有受聘於孫家的工人。
聚集所有人的原因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見證孫宛風代替失蹤的兄長擔起大業。
這一日,是天晴的大好日子。
難得露臉的陽光灑下金光,覆著一層白雪的亭台樓閣、瓦簷、長階,全像被撒了金粉似的,奪目耀人。
好不容易熬到這一刻,一身華服、裝扮得貴氣的柳銀花,在兒子的攙扶下,以著當家主母的傲然姿態,意氣風發地立在眾人面前。
遠遠的,姚沁悠隱身在人群之中,五味雜陳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原以為她有機會看到孫武騰在處理完那一幫人後,恢復自我,展現當家氣魄的一幕。
沒想到,到頭來竟只是一場空。
因為她,他飲恨歸天。
留下的是被人刻意醜化的臭名,以及不知情之人對他的誤解。
這一刻,她只覺訴不盡的酸楚在心中翻湧,無力為他平反的無能為力,讓她只能隱身在人群之中,默默敢看著這一切。
在柳銀花及孫宛風母子二人開始冠冕堂皇的演說時,姚沁悠對身旁的孫儀說:「我想走了。」
原本決定留下看著大局落定,但她卻發現,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原本屬於孫武騰的一切,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被奪走。
此時,她的心處在又是難受、又是內疚的複雜情緒當中。
她覺得這一切是她所造成,縱使孫儀安慰過她千百回,她依舊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我送你,再待下去,我覺得我會忍不住想吐。」
她露出厭惡、想吐的表情,惹得姚沁悠忍不住莞爾。
「別送我,若讓他們知道你不買帳,之後會很麻煩的。」
她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你以為我二哥當了家後,我還能待在彩石鋪嗎?他會不趁此肅清一切,全面革新嗎?」
「是有這個可能。」
「大嫂,我看我還是跟你離開好了,美人鋪缺不缺人手?」
她還不及回答,驀地一聲熟悉的聲嗓張狂跋扈地落入耳底。
「是誰想趁我休養之時,偷偷拿走我的帳房鑰匙啊?」
當那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中氣十足的聲音落下時,眾人下意識抬眸,往聲音來源望去。
這一瞧,驚愕的抽氣聲四起。
只見昔日的瑪瑙大爺孫武騰,出其不意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高壯的身形消瘦了幾分,但聲音宏亮、態度霸然,完全不減威風凜凜的氣勢。
「天啊,是……是大哥!」孫儀興奮的揚聲嚷嚷。
姚沁悠不敢置信地捂著嘴,再也克制不住地流下眼淚。
淚簾前,視線變得模模糊糊,隱隱勾勒出屬於他高壯身形的模糊輪廓。
他沒死!
他真的回來了!
姚沁悠怔怔地看著他,沉寂的心湖再次興起波瀾,心中對上蒼懷著無限感激。
另一端,孫宛風一接觸到兄長深具威脅性的恐嚇眼神,驚悸、恐懼與不敢置信的神情在臉上輪番掠過。
「大、大大……大哥,你、你怎麼會……」
柳銀花見狀,暗暗掐了不成材的兒子一把,接著拉著孫武騰的手,狀似憂心地問:「騰兒,你這些日子是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是擔心我到底有沒有死成,是不是?」
他咧嘴微笑,笑裡不再是以往那滿不在乎的雲淡風輕,而是足以讓人膽寒的冷笑。
柳銀花一愣,滿是笑意的刻薄嘴臉猛地一凜。「你說這是什麼話?」
「實話。」他笑答,接著順手拎高孫家帳房鑰匙,望著立在一旁的姨娘們問:「今兒個姨娘們把孫家帳房鑰匙亮在大伙眼前,是想做什麼呢?工人們不用上工嗎?」
眾姨娘們看他向來嘻皮笑臉的面色陡變,目光鋒利如刀,都心顫得不敢吭聲。
反倒是柳銀花,為了鞏固兒子的地位,嗆辣的應道:「騰兒你失蹤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孫家無人當家,為了孫家名下所有產業能順利經營下去,不是該讓你二弟擔起這個家嗎?」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領教過柳銀花的能言善道,他豈會不明白,她可以輕而易舉藉著那張嘴扭轉情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