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妝俊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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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一個孩子何以要致人於死?所有道具、凶器可是他一人準備?還是,他不過是被人利用?又或者,這孩子知道外人會想到這一層,所以能扮無辜……太多可能,太複雜,誰又真能看得透徹?

  所以,殺人的念頭因何而起,對她來說不及殺人的事實重要。

  耳邊魏師爺的聲音嗡嗡作響,陶知行繼續神遊。

  跟在三哥身邊多年,見過屍體無數,她總檢視那些軀體的每一處,務必找出最細微的傷、瘀、紋,以及其它關於死者生前、臨死前的最後線索;她一向未去深思兇手為何取人性命。

  隨三哥做著仵作工作時,她見過長年相愛的戀人一朝反目,什麼海誓山盟全化為烏有,還能買兇相害;也見過一個人可能從未想傷人性命,同時卻將一個殺人計畫想得周全,有一日為了自衛便用上了;這看似深謀算計,可誰又能說這兇手心思歹毒呢?

  人的心思百轉千回,這一刻還全心想著一事,可能轉眼便能全盤否定。一個念頭,只在當下算數;事過境遷,又該用何標準評判?

  陶知行自認駑鈍,不敢妄加猜測,只想專注於擅長之事。

  心思一頓,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此案反應至此。

  以往不是沒聽過旁人議論她與三哥負責驗屍的案子,多數時候,不都聽聽罷了,哪會在心中自問自答、思考良久?

  腦中騫地竄進一張白淨的臉,他眼裡沒有一絲鄙夷,只是帶著微微笑意。

  片刻,她甩甩頭。大約是吃大人、住大人的吧,又一直聽人說起開堂審案之事,才會突然想起有這麼一個人,與他的笑……

  「阿九。」

  循聲抬頭,身邊所站之人竟換成了賈護衛。陶知行眨眨眼,方才耳邊魏師爺還說得起勁,什麼時候離去,她已記不起。

  賈護衛將手中之物置於桌上的空位,大刺剌地坐在了她對面的位子,那震耳欲聾的聲音說道:

  「我說阿九,這幾日啊,你可知大人——」

  「我知。」原本沒有習慣打斷別人說話,但陶知行摳摳發疼的耳殼,

  點頭道:「今日昇堂,兇手認罪。」兩句話總結了衙役與魏師爺的話,大概也是賈護衛想說的話。

  「……是魏師爺告訴你的?」賈護衛收了收聲,再道:「方纔我見他從這走出去。」

  「是魏師爺告訴我的。」陶知行點頭附和,本想以此減短兩人的對話,不想賈護衛神秘地向她靠近,壓低聲音說:

  「阿九,我知道那日是魏師爺救了你,所以你可能對他心存感激。」

  那日她在池塘中彎身搜索,半天未果,遠方突傳來一聲高呼,接著有人投入池塘中向她奔來,不小心滑了一跤,摔了個四腳朝天,那人便是魏師爺。不知賈護衛說的可是同一件事?魁梧身影忽而欺近,陶知行直覺悄悄往後退,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可你得明白,有些人不如外表那樣,好像是個好人……不,其實仔細瞧瞧魏師爺也挺賊頭賊腦的……我的意思是,很多人說話好聽,為人不見得就好。阿九,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他說得神秘過頭,陶知行挑眉……賈護衛想說人不可貌相嗎?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賈護衛嘖了聲,有些懊惱地抓抓頭,乾脆直說了:「阿九,我沒魏師爺那般會耍嘴皮子,與你也尚不熟識,可我見大人待你極好,所以今日必要提點你一番,你可要聽清楚了。」

  陶知行盯著他十分正經的臉,道:「賈護衛請指教。」

  沉默了會,他才緩緩道來:「我自小跟隨大人、保護大人,要說我是大人身邊最親信之人也不為過。直到三年前,大人一直在大理寺為官,仕途大好,卻不慎捲入寺台陳大人與刑部尚書錢大人的鬥爭,成了犧牲品,被貶至此,要翻身怕是難如登天了。」

  官場沉浮,一如人生,被命運二字左右……猶記得大哥當時辭官返鄉,說過這麼樣的一句話。

  她不過是福平的一名仵作,賈護衛說的這些,與她何干?陶知行擰擰眉,不甚瞭解他想表達些什麼。

  「雖說大人已遠離京中,可錢大人仍緊咬不放,只因他認定了大人手中握有——」語氣戛然而止,賈護衛咬咬唇,轉道:「總之,錢大人誤以為大人握有了一樣他非得到手不可的東西,所以……所以派了人日夜監視大人。」說著說著,他警覺地看看左右。

  陶知行鬆了口氣,十分感謝賈護衛沒說出究竟大人握有「什麼」。她與三哥驗過的屍體中,為數不少是因聽了不該聽的秘密、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而招禍……她直覺這對話不該再持續下去,才張口,賈護衛搶先道:

  「錢大人派來監視大人的人,便是魏師爺。唔……阿九,你為何要摀住耳朵?」

  嘖。陶知行兩手還按在耳旁,撇過頭去不看他說話時的唇形。

  「阿九,」賈護衛伸手將他兩手拉下,說著:「我當說的都說了,總之,你莫要與魏師爺走得過近,以免惹禍上身,明白嗎?」

  賈護衛拋下話便起身離去,陶知行望了那背影一陣。若對他的話認真,那才真會惹禍上身吧!惱著,她繼續埋低頭。

  天邊霞彩色暖,微風拂來,帶來些許春日裡特有的花草香。

  上回亭中下棋,這院中還有殘雪未融,風裡,是剌人寒意。廊下,江蘭舟單手背在身後,停下步伐遙望小亭。

  石造的小巧涼亭,四面正正對著東西南北四方,平時空蕩無物,等著他在日出時分端來棋盤,招來鷹語對弈;眼前小亭四面安了杏色薄紗,當中映出一道人影。

  定睛細看,人影分成兩道,其中一道掀了薄紗步出,速速離去了。

  眼微瞇,認出那魁梧大漢正是賈立,薄紗被掀起再落下前,江蘭舟看清了亭中一張清朗的側臉。沉吟半晌,才邁步。

  「打擾了——」揚手掀起薄紗入內,一陣鹹香傳來,再往那小圓石桌上望去,令他不由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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