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九門提督很快被請到戶部內堂。
隆磬面色沉穩地與對方寒暄一番,並沒有表露太多情緒,此時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佟大人,看你行色匆匆,今日應該又有王公大臣領命出京?」隆磬吹著杯裡碧綠的茶水,漫不經心地問道。
「貝勒爺,你料的沒錯,今日正是康碩貝勒之子薩倫返回科爾沁的日子。」
「薩倫?」聽到這個名字,隆磬忽然想起當初到慈寧宮聽戲,壽雅曾經問過此人。
「呵呵,正是,薩倫貝子今日出城,他母親娘家府上的馬,竟也在這個時候鬧出亂子,衝進市集裡,所幸未傷著人。」
隆磬握著杯子的手微微一緊,繼續套話。「是嗎?那還真是辛苦佟大人了,不過薩倫貝子這一趟路這麼遙遠,帶的兵馬和補給品應該不少,清道的工作應該也不輕鬆吧?」
「沒錯,所以下官安排薩倫貝子從街道寬廣的德勝門出去,他們一隊人馬走過之後,聽守門士兵說,他們還撿到一隻鹿皮黑靴,那黑靴很特別,士兵們都說,不知道是那個男人這麼嬌小,穿這麼小的鞋子。」九門提督滔滔不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都是蒙古大漢,身量高大,這靴一定不是薩倫的人掉的。」隆磬慢慢喝了口茶,心裡已有決斷。
「貝勒爺,但在他們到達城門之前,守城校尉特地派人清道,絕對不會容一隻黑靴留在路上。」
隆磬笑著點頭,跟九門提督說了些要運軍糧到西北的事後,叫李全將人打發走了。
九門提督剛一離開,隆磬便換上一襲黑衣,他的貼身侍衛也都換上平民的衣裳,分別從不同的城門離開京城,直奔皇城北方。
隆磬交代李全跟李福守在戶部等消息,正當他要出發時,晏陰陽不請自來。
「貝勒爺,請容下官說幾句。」
「本貝勒沒工夫陪你耗。」
「下官知道福晉不見了。」他開門見山道。
隆磬邁出去的步子又轉了回來,用殺人的目光看著他。
「別奇怪,下官是陰陽生,很多事,只要掐掐手指便能知道。」其實,他是感受到御天靈的沖天靈氣越來越遠,才來找隆磬的,結果一看隆磬這身裝扮,他便猜到了七、八分。
隆磬揪著晏陰陽的衣襟,惡狠狠的警告,「你要是敢聲張出去,我頭一個殺了你。」他要去追回壽雅,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把最愛的女人安全帶回來。
「貝勒爺,為了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女人這麼做不值得。」晏陰陽露出了小人嘴臉,「皇上看重你,委以重任,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祖宗規矩,到時候皇上也保不了你。請貝勒爺三思。」
「如果沒有壽雅,我情願什麼也不要。」
「貝勒爺,你聽下官說,下官手下有些能人,一定會將福晉毫髮無傷地帶回,請你一定得留在京中。」
「晏大人的好意,本貝勒心領了,我自己的女人自己保護。」在這件事上,他信不過任何人,就連皇上也一樣。他一直覺得晏陰陽深藏不露,如今看來,他並沒猜錯,晏陰陽除了是欽天監的陰陽生外,還有其他身份——皇上的密使。
「你……真的愛上壽雅了?」晏陰陽瞠大了鳳眸,難以置信。這是他意想不到的。
「與你無關。」
「貝勒爺,這事下官不說,自然有人會告到皇上哪裡,富察氏不會放過這個扳倒你的好機會。你只要一出城,京中耳目眾多,富察氏就會接到消息。」
隆磬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些我比你想得清楚。」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人從馬車裡抬下來,輕輕放在鋪滿枯葉的地上,頭痛欲裂的壽雅緩緩恢復了此一意識。
「貝子,還有什麼吩咐嗎?」首先灌入耳裡的是很陌生的男聲。
「你們先騎馬走吧,本貝子自有分寸。」
「喳。」
一陣馬蹄聲遠去後,壽雅只聽到利刀一下一下削木頭的聲音,她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睛。溫暖的篝火在五步遠的地方熊熊燃燒,頭上突來的刺痛令她擰眉,她伸手摸了摸,後腦上腫了一個大包。
她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市集裡,有馬朝他們衝過來,在湧動的人流裡,她被兩個粗壯的異族女人夾擊,之後被拽向一條停有馬車的巷子,還沒叫出聲,人已被摀住嘴,帶土馬車。
她被綁架了!壽雅萬分氣憤。她才消除隆磬的心結,就又出這樣的意外。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心愛的男人。
她恨擄走她的人,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她都恨死這個人!她的懷裡還裝著給隆晉的書,給英薇的零嘴。今夜,她本應該跟家人一起,快快樂樂地吃上團圓飯!
帶著滿腔的不滿,她的視線越過篝火,看見了對面死死盯著她的男人。
「薩倫!」壽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轉念一想,當日在葉赫那拉家他的表現,她頓時恍然大悟。
薩倫不是債主!看樣子,他和正牌壽雅有著更複雜的情感牽扯。
「這就是你報復的手段嗎?壽雅?如果是,你成功了。」高壯的薩倫咬牙切齒道,手裡的尖刀不停地削著木頭。
壽雅不作聲,移到離他更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他。
薩倫被她的眼神激怒了,臉色鐵青。
「我錯了,我不該跟布爾尼的妹妹訂親,我不該在你說要逃走的那夜遲到,壽雅,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很快地,他忍住怒氣,放下手裡的刀和木頭,雙膝跪落在地,悲痛地看著她。
「你真有那麼愛壽雅嗎?」這個問題,她是代替這具身體從前的主人問的。
「你都不記得了嗎?好,我說給你聽。自從你阿瑪戰死,整個葉赫那拉家全靠你一個人支撐,你必須照顧眼盲的姐姐,所以你一直想嫁給有權有勢的男人,讓你跟桐雅下半生有所依靠。
「一個六品格格想攀門好親事根本不可能,壽雅,你很清楚,所以你挖空心思周旋於京城的達官貴人裡,甚至不惜破壞好幾樁婚事來到達你的目的。後來,你遇見了我,你不再貪戀榮華,你說再苦也想跟著我,因為只有我懂得你是怎樣的人,只有我對你不是虛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