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好氣的瞅著眼前的男人--
是,她認同他對這碗麵的讚美,但是,這傢伙有必要連在這裡都要賣弄他的「漂亮」嗎?真想叫他關掉他的男性費洛蒙。
吃麵。不想看這個招搖男。
興許是太期待眼前的美味,瀰漫著誘人香氣的紅燒牛肉麵一擺上桌,徐佑美忘了閃避碗裡蒸騰的熱氣,在一陣冷熱交替下,鼻樑上的眼鏡當場霧白一片。
出於本能的正想要把眼鏡拿下來擦拭,卻又突然想起自己現在不是在家裡,而是在外面,更何況藏著邪惡潛質的周贊韜就坐在她對面,徐佑美舉到半空中的手頓時一怔--
不行,不能拿下來。
雖然不久前曾經讓周贊韜目睹了她沒戴眼鏡的樣子,但那是因為她撞到他,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現在好端端的,要她在他面前摘掉眼睛,不可能。
意識到這一點,徐佑美非但沒有拿下眼鏡,反而把眼鏡更往鼻樑上推,就怕一個不小心,頑皮的眼鏡又會莫名消失。
以為她會取下眼鏡,擦去鏡片上的霧白,等了一會兒卻發現她遲遲沒有動作,表情還有些緊繃,周贊韜望向她不解的問:「不拿下來擦一擦嗎?都白茫茫一片了。」
他強烈懷疑她這樣還能看得到麵條嗎?
「不用。」
斷然拒絕的同時,她偷偷伸出兩根手指頭,動作滑稽的抹了下鏡片,稍微可以看清楚之後,趕緊抓起餐具,埋頭吃起面前的牛肉麵。
「哈哈哈……」親眼目睹她奇特行為的周贊韜當場笑了出來。
嚥下嘴裡的麵條,徐佑美板起臉孔,冷冷瞅了他一眼,「笑什麼?」
「笑你啊。」他答得很坦白。
徐佑美覺得眼前的世界在粉碎,兩條眉毛更是氣得快要打死結了。
跟他說話真的需要非常大的包容力,不然真的會崩潰。
「我有什麼好笑的?」她強作冷靜自持的問。
「把眼鏡拿下來擦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你有必要搞得好像在密謀什麼復國大計嗎?」周贊韜好整以暇地反問。
看似慵懶卻毫不遜色的犀利眸光正盯著她,惹得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我沒有。」她只是……只是不想在別人面前摘掉眼鏡而已。
「口是心非。」
他、他、他居然罵她口是心非?
「我看你才邪惡呢!」徐佑美忍不住脫口罵道。
話一出口,她驀然一怔,懊惱極了,無法諒解自己怎麼會因為這一點點的刺激就失控?悶啊!
相較於她的懊惱,周贊韜倒是覺得很新奇。
哇,不錯嘛,敢當著面罵人了,他還以為這傢伙除了冷冰冰,就只會冷冰冰,原來,要塑造她變成吵架大王也不是不可能嘛。
他彎起優美的唇線,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越看,那抹促狹的笑容就越燦爛。
「實不相瞞,我也常常覺得我很邪惡。」
徐佑美怔了怔。這傢伙是瘋了嗎?
「所以呢?」按住心裡的古怪反問他。
男人眸底閃過異色,「所以,我決定這麼做--」
狀似漫不經心的隱諱預告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摘掉了那副讓徐佑美看起來沉重又嚴肅的眼鏡。
「周贊韜?」她驚駭低嚷,連忙用雙手半捂著臉,聲線緊繃的命令,「還我!快點把我的眼鏡還給我……」
「噓,小聲一點,喊得那麼大聲,不怕招來大家側目嗎?」
胸口抽緊,「那就快把眼鏡還給我!」她整張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眼鏡我暫時保管,等吃完麵就還給你。」
周贊韜笑瞇瞇的收好眼鏡,往西裝胸前的內袋一擱,逕自打開前方裝著酸菜的罐子,往自己的碗裡加了一大杓--
「你要不要也來一點?」挑眉問。
酸菜和紅燒牛肉麵,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可,她現在哪有心情吃麵?
胃部不自覺的糾結起來。
沒了眼鏡,她渾身氣勢都沒了,很驚慌,很不安,很害羞,很……可愛,活像是誤入陷阱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要不是擔心會讓她氣得暴斃身亡,周贊韜還想伸出手往她的下巴咕嘰咕嘰的逗弄幾下呢。
她抿著嘴沒說話,可周贊韜還是幫她加了一些。
「我勸你最好快點吃,我這人吃東西特快,待會我一吃完,可是會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至於眼鏡嘛……肯定會一個不小心就帶走了。」笑容之中有著慵懶,還有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不是不想拂袖走人的,可想到眼鏡還在他手上,再者,浪費食物不是她的作風,氣惱心慌的徐佑美只得赧著一張燒辣辣的臉,渾身僵硬、神經兮兮的吃著面。
因為她真的很怕他吃完就跑,惶惑不安的目光不時打量著他的進度,好提醒自己的嘴巴要動快一點,努力追上他的速度。
她不是一個重度近視,瞧,那雙眼睛多自然靈活。
一般重度近視的人,因為必須長期依賴眼鏡,久而久之,不只眼球形狀改變,只要少了鏡片的輔助,眼睛便會為了想要看清楚東西而下意識的微瞇,那樣的雙眸再美,總是少了一份靈活神采。
徐佑美沒有微瞇著眼睛的習慣,羞怯無措的緊張模樣,比較像是失去了某種令她安心的東西,如此推敲起來,她對眼鏡的依賴,應該是心理成分比較大。
她在怕什麼?為什麼非得要用那麼沉重的眼鏡來強化武裝自己?
那無所適從的荏弱表情,讓他的心裡湧起了一股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惜。
拿掉眼鏡之後的徐佑美,鼻樑上留下兩枚泛紅的印記,有好幾次,周贊韜都很想伸手幫她揉開,可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這麼做她會有什麼反應,為了能和她多相處一點時間,他決定壓抑自己的這股衝動。
而且不想害她噎死自己,周贊韜體貼的放慢了吃麵的速度。果不其然,就看她偷偷吁氣的傻氣模樣。
唉,可憐的小東西,他是不是太邪惡了?
可每每看著她露出真實生動的細微表情,他就是無法克制的對她邪惡。